北靖承前晋为水德,腊祭定在十二月的最后一个辰日, 算着时间, 距今也不过二十日的光景了。念阮冷眼瞧着她指挥着宫人把太后所赐诸物一件件搬进殿中来, 觉得她一举一动都像极了当日在崇宁寺中给自己递毒酒的样子。

素晚心中亦是忐忑。皇后似乎一直对她有些成见,每次见了自己皆是冷冰冰的,便是她入宫之前, 也从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分明她对宣光殿里的其它宫人都和蔼可亲的。

她并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恭敬小心地侍奉着。那名唤阿宝的小宫女走过去悄悄地与她道:“姐姐,姐姐!你还记得阿宝吗?你上回教阿宝的歌阿宝都会唱了,还因此获得陛下青睐进了这殿里伺候呢!姐姐可真是我的贵人!”

她嗓门天生大,这点儿自以为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地落进众人耳中。素晚面色尴尬,并不应她。念阮眼中冷光如炽,昨日园中那般胆怯,这会儿却十分地没有眼见力, 是她低估这女孩子的心机了。

她已认定了这事就是个圈套,可素晚她想起前世死时对方奇怪的反应,不知怎地,心中蓦地升腾起一股不祥之预感。

那边阿宝还在叽叽喳喳地同素晚说着话,念阮可以视若无睹,折枝同采芽两个却忍不了。采芽冷笑道:“殿下面前岂容你多言,阿宝姑娘这是把这儿当作你自己的家了吗?”

二人俱是面色一白,素晚方要张唇劝两句,天子威严的声却从殿门外传了进来:“在吵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嚷嚷。”

两边侍立的宫人都跪了下去,恭迎天子回宫。念阮不得已起身去迎他,膝盖还未弯下去便被男人扶了一把,一抬眸,对上双柔和似水的眼睛:“皇后不必多礼。”

自他让她搬进自己殿中来,嬴昭最享受的时刻便是下朝后她来殿门口迎自己的时候。每到这时他便会有种错觉,仿佛他和她只是这凡尘间平凡却相爱的一对寻常夫妻,她只是一个等待夫君回家的妻子,满心期盼地来迎他。哪怕他明知她是迫于君臣之礼。

明日就是太原王行刑的日子,念阮这会儿犹记挂着对燕淮的处置,碍于众人在场却不好多问,赧然低头被他拉着往殿内走。那小女孩子却欢腾地跑了过来,欢欣道:“陛下,您上回不是叫我替您留意着那唱歌之人吗?喏,就是她啦。”

她指了指素晚。

这就“您”啊“我”的了。采芽在心里啐了一口,实觉这小丫头片子狡猾得紧。

“是么?”

嬴昭眼眸含笑,忽地松开了念阮的手,只虚虚拍了拍她的肩、转向似是不明所以的素晚。脸色一瞬严肃许多:“朕有些话想问姑娘,随朕来吧。”

他说完即朝东殿走去,素晚心跳如脱兔,屈膝向念阮行了礼后告退。唯余殿中一众宫人错愕满目皇后自入宫以来备受礼爱,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丢下皇后转而召了别的女子离开,且是当着皇后之面。这,这简直是在打皇后的脸!

难道皇后近来失宠了么?

“女郎……”

采芽呼吸微微急促,惊恐地看向自家女郎。念阮神色却淡淡的:“叫小厨房传膳吧。”

方才他当着她面儿叫走素晚的一瞬,她真有种即刻动身去东殿见小麒麟的冲动,转念一想到底忍住了,他不该是她和旁人置气的工具。

她也没什么可气的。皇帝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难道她还会为他吃醋不成?

虽是这般想着,晚膳却着实吃得没什么胃口,懒懒用了些麦粥,沐浴后歪在榻上听折枝给她读南边传来的一本笔记小说《世说新语》。殿中地炉烧得暖和,热气蓬蓬扑至脸上,吹拂得人昏昏欲睡。

连枝灯上的灯花结了又剪,铜叶上厚厚的一层,念阮却始终没有等回丈夫。她在折枝平淡的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