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横置着一架屏风隔绝了安置寝榻的内殿与外殿,嬴昭在案前坐下,唤他进来:“进来吧。皇后已然歇下了。”

萧岑始敢进得殿来,抱拳行军礼:“微臣参见陛下。”

“坐吧。你我自幼相交,如今又是郎舅,伯峦不必多礼。”

嬴昭神色淡淡,延他在案边坐下,宫人轻手轻脚地上来献茶,案上青灯如豆,小鼎内沉香吐纳,紫檀嵌玉石花卉的屏风后头,罗帷深深,翠幕低垂,念阮犹在沉睡。

一时宫人退去,殿内安静得玉漏可闻。嬴昭端过茶盏小酌一口,放柔声音:

“下午当着众多宫人之面,朕有许多的话不便问你,眼下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卿可答之,勿要隐瞒。”

“朕且问你,太原王近来可有异动?”

二人年龄相仿,萧岑幼时常被太后召见出入宫掖,少年时又曾做过天子的陪读,因此两人关系尚算不错,直至他十六岁出镇离京交情才渐渐淡了。

如今,伴随着皇帝和太后之间的明争暗斗逐渐明晰,他亦不敢再如幼时那般视皇帝为友,而是安于臣子的身份。

他今日来,就是为了向皇帝表述忠心。

萧岑遂把近月来所探听到的情况如实道来:“回陛下,太原王在并州招兵买马,许下重金招募六镇军户子弟。更自置官吏,已有不臣之心。近来更欲与幽平二州刺史韩奎联姻,命世子娶其女为妻,想来近日启奏此事的表文就该到了。”

并州位于洛阳以北,本燕赵之地,自古多豪杰之士。而并州距离靖朝北境的平城、六镇亦不远,聚居这些地方的多是骁勇善战的鲜卑军户。太原王招揽这些人,用意昭然若揭。

至若幽州、平州,亦是长期与柔然作战之处,如今柔然短时间内不敢南下,韩奎便生了异心,迫不及待地要同太原王勾结生事了。

嬴昭皱眉听罢,执杯的手不觉微微握紧:“燕毅狼子野心,朕前日攻灭柔然路过并州便敲打过他,竟还不老实。看来,是不得不除了。”

他眸光极快地掠过萧岑,微有审视之意:“那么,以卿之见,该当如何呢?”

萧岑的定州处在燕、韩两家地盘之间,又是萧氏子弟,虽则他相信故友之为人,然事关国家社稷,不得不慎重。

另一方面,他也相信太后。太后虽杀他父母把持朝政,却尚算合格的执政者。她同太原王互相勾结却又互相提防,把萧岑调到距离定州,就是为了让他盯着燕毅。可以说,在燕家这件事上,他同太后的利益是相同的。

萧岑低垂着眼不敢直视君王天颜,忽地离座,跪地而抱拳:“可诏太原王赴京,定计除之。若他不肯,便是心怀篡逆。臣在定州,自当为陛下除之。”

嬴昭眉目微动,淡笑着离席扶起他:“伯峦快快请起,你同朕自幼情谊绸缪,又是皇后的兄长,朕的妻兄。你的忠心朕岂会不知?”

“只是……若贸然召之,他敢来么?若不来,你夹在并幽之间,朕亦担你的安危。”

太原王燕毅对发妻并无多少感情,如今又把嫡子调走,随时可能起兵谋反。这样的逆臣,又怎会老老实实地被他一道诏书召来洛阳。若是太后发诏……

他眼中微亮,却沉吟不语。

萧岑恰同他想到一处:“陛下担心传召不至,臣倒可以说服太后发诏。”

顿了顿,又坚持跪地请道:“臣知陛下不会轻信臣,可臣深受国恩厚矣,自当竭忠尽智为陛下而死。若是陛下担心臣萧氏子弟的身份……”

“朕为何要担心你萧氏子弟的身份。”嬴昭语气蓦然冷淡,打断了他。

萧岑目光坚定,坦然无惧地迎着他的视线:“陛下除去太原王之后,难道不会对太后、对萧家下手么。如此想来,陛下对臣不甚放心也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