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多三年。”

“三年……”梦中的他苦笑,“朕才二十五岁,朕竟连三十岁都活不到么?朕是天子,朕寿与天齐,为什么会死……朕若是死了,社稷怎么办?皇后怎么办?”

殿内鸦雀无声,那长髯苍苍的老和尚涩然道:“陛下,贫僧学艺不精,也许这谶言并不准确。”

“大师说得对,也许这谶言并不准确。即便是真的,朕也要与上天搏一把。柔然未灭,南朝苟延残喘盘桓江左竟已三百年。朕得好好活着,把列祖列宗都未完成的基业完成了……”

……

得知自己寿数将终,梦中的他也说不清心内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有些惘惘的,他今年方才二十二岁,听梦中的时间点,距如今也不过三年。他尚未为父母报仇,大权在握,更未要荒革俗,复礼万国,仰光七庙,俯济苍生……上天留给他的时间竟只有短短的六年了么?

而他和念念相守的日子,竟也不足六年……

不及多想,视野里一座九层浮图拔地而起,画面陡换。

仍是富丽堂皇的崇宁寺里,那纤腰楚楚的少女身在崇宁寺塔之前,铅华洗尽,素衣墨发,和他隔着一道朱红寺门相望,泪水凄然:

“陛下说过,会爱我,信我,珍惜我,原来都是骗我的么。”

她唇角微扬,像是在笑,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仿佛滑下芙蓉面的湍湍晨露,还带着初晨的凉意。却又仿佛打在他心里,炽热滚烫,突然间,心痛如绞。

尔后,背过身去,任眼泪无声无息滑下鼻峰,嗓音却无波无澜:

“萧念阮,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娶了你。”

“你我此生,不必再见了。”

……

“啊”的一声惊叫,嬴昭魂梦惊醒,自榻上坐起,背心冷汗淋漓如雨下。

念阮正被他揽在怀中,被他骤然惊起的身躯一带,人便歪在了榻上。她迷迷糊糊地自梦中醒来,还未及反应便叫男人揉入了怀中,二人身躯紧贴,她能感觉到他心跳的狂乱与四肢百骸的颤抖。

“陛下怎么了?”

她神思犹有些模糊,一时也忘了先前那些龃龉,朦朦问他,黑白分明的水目里映着烛火残光的影子,显出几分酣红娇慵。

嬴昭微松开她,四目相对,他又想起梦中那双含着热泪质问他的眼。眼中一热,却是笑着道:“我梦见……”

“我和你长命百岁,儿孙满堂。老了之后啊,在华林园中晒太阳。是清明节,宫中的桐花都开了。簌簌落在我们身上,我拾过一朵别在你的发间……”

话音未落,自己心中却是一疼。怎么可能长命百岁呢。如若幻梦为真,他的寿命便只剩短短六年了。他和她相守的日子,也只剩六年。

早知如此,又何必将人不甘不愿地掳进宫来。她跟着小麒麟,至少不必历经生别死离。

他眸光随话语逐渐黯淡,念阮却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的,只淡淡道:“陛下明日还要上朝罢,歇了吧。”

“嗯,睡吧。”他笑笑,重新揽她入怀。念阮察觉他情绪的低落,欲去推他的手便停在了腰畔。

次日,念阮醒来时,身侧已没了男人的身影。宣光殿里却派了人来,叫她过去、垂问昨夜令嫦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儿的狗昭还是个纯情新手嘻嘻。

啊好像有点小虐,进度差不多过半了,狗昭下次梦见的就会是念念的死了,以及我再写这种玻璃糖是猪……

第32章

昨夜之事尘埃皆定, 皇帝起身时已发落了一干宫人,将令嫦逐出宫去,大长秋卿罚俸半年,长御因统领宫人失责, 被降三级, 已是变相地剥夺了她之实权。

事情一出, 令嫦之母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