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想不明白,才见了几面而已,哪里就情深如海了。宣光殿里那位明摆着要拿这个小姑娘拿捏他,主子竟也心甘情愿!

“把车中所带之礼给姑母送去。我们回宫。”

嬴昭眉棱略略一挑,忽而拂袖,转身即走。朱缨“啊”了一声,急匆匆问:“那以什么理由啊?”

来之时他们的确带了不少礼物,都是些蜀地进贡的绸缎,名为送予兰陵大长公主,然而那些花色一看便是小娘子的,想想也知是送谁。

陛下方才更当着人家的面胡扯白马寺烧香而返顺路造访,现在送去却如何说?

“自己想,还要朕教你做事不成?”

年轻天子冷笑一声,雷霆震怒。朱缨膝盖一软,暗暗叫苦,还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晚间,天子此行所赠的那些锦缎便到了萧氏三女的房中,虽说是兰陵转赠,亦足以令萧令嫦、萧令姒姊妹欢欣鼓舞了。念阮却是看也未看,径直命侍女束之高阁,转而给燕淮做起护膝来。

光阴如箭,转眼便至二月末,柔然使团来朝,宫中下旨将于上巳在华林园中设宴款待,命重臣贵族赴宴,特别恩准公侯以上爵位之家可携子女前往。

天子已然及冠,前两年执意为去世的叔父彭城王守孝,立后选妃之事便耽搁了,后宫苑舍犹是空置。各家揣度着这是要替皇帝及诸王选妃的意思,尽皆铆足了劲拾掇自家的适婚女郎,一时间,洛阳城里脂粉绸缎的价钱翻了数倍。

念阮原还有些担心太后不肯放弃要自己入宫的念头,然整一个二月皆未被召,反倒是隔壁西院的堂姊萧令姒屡屡入宫,引得她那自命不凡一心想做皇后的三堂姊妆奁不知砸摔了多少,又或许是同仇敌忾,见她的笑容都多了些。便微微放下心来,看来父亲对太后的劝说还是有效的。

到了上巳这一天,春明景淑,淡烟笼日,华林园中景物妍森,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百官们衣服朱紫、金蝉曜首,贵女们则身着新裁春裙,樱唇皓齿嬝娜如花,为这往日只有百官群僚的宴会增添了一抹动人的女儿香。

念阮姊妹被安排在太后左手下首,和公主们同等席位。对面则是宗室诸王及异姓王。甫一入座,便觉对面有道灼亮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正是燕淮。

隔着众人,她大大方方地回以一笑,艳若春景,齿粲如玉。

席间原还有些别家少年在偷偷贪看念阮容貌,见名花有主,皆露出失意神色。

萧令姒将她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若有所思。萧令嫦却凉凉问:“四妹妹,你真是铁了心要嫁去太原王府?不再看看别家少年郎么?”

阖府皆知太后最疼爱的侄女儿是念阮,一心想把她指给天子。皇后乃国之母,令嫦不信堂妹全然不心动。

“为什么不呢,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念阮云淡风轻地说着,为她斟上一杯青梅酒,眼角余光却瞥见尊位上的皇帝似看着这边,也不顾他听不听得见,微微侧脸朝着那方笑靥如花,“这门婚,可是陛下亲口应允。”

那厢,建元帝目光寒沉地收回了视线。

相隔虽远,他并不能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也大致猜得到她和萧令嫦必是在谈论燕淮,见她笑颜粲粲,更觉刺心。

那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好,她就那么喜欢他?当着这么多的人竟一点也不矜持,日后如何能母仪天下。

他心情不佳,耐着性子应付着前来敬酒的柔然使者及宗室诸王。太后不动声色地掠他一眼,又瞧了瞧侄女儿那边的情形,金杯遮掩之下唇边漾起暧昧的笑。

她看向坐在任城王身边、道袍鹤氅飘飘然若神仙的兄长萧旷,红唇微扬。

哥哥,我是答应了你不再执意要念阮为妇,可如今,只怕也不必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