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指尖紧绷着,竭力撑起剧痛的身子去够那块玉。可就在她手指即将触到的前一刻,本站在榻边的令姒却往后退了一步,手亦松开,那枚弯月玉佩便如道白色彗星自她眼帘子里滑下,砸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清响。
玉佩四分五裂。
“萧令姒!”
令嫦目眦欲裂,乱发蓬松,形容枯槁,光影幽幽打在她惨白凹陷的面颊上,像头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令姒轻蔑一嗤:“殿下早就不要你和你的东西了,姐姐还想着覆水可收么?您平日里总骂我娘下贱,殊不知,最下贱的是你,上赶着给人睡也没人要。”
“你娘杀了我娘又怎么样,我娘只是个外室又怎么样?父亲至少是爱她的。可阿姊呢?阿姊啊,你连你口中下九流的娼妇都不如……”
她素来无波无澜的脸上此刻尽是嘲讽的笑,令嫦浑身血液都似沸腾了,惨白的脸上却簌簌掉下泪来,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这一切都是你在其中搞的鬼是不是萧令姒?!殿下不会不要我的……他说我是他的小月亮,他说会为我散尽姬妾……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后院那么多女人他只允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要我!”
屋中奴仆早被散尽,令姒半点不惧,她唇角盈起恬淡的笑,静静地看着嫡姐发疯:“孩子现在不是没有了吗?”
令嫦如遭了一击,原本狰狞的面色迅速僵在了脸上,神魂皆失。令姒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新涂蔻丹的指甲,眉眼妩媚,如含春情:“阿姊自己慢慢想吧,从前他是为什么而接近阿姊,现在又为什么抛弃阿姊,又为什么要害阿姊落得被全城笑话的地步……”
“妹妹可没功夫和阿姊在这里浪费时间。像阿姊这样令家族蒙羞的贱妇,和您说话都觉得脏。”
令姒语罢便转身离开了。月光如流水脉脉入窗,青帐轻扬的床上,令嫦强撑的身躯颓然瘫软下来,她眼角噙着泪水,木木然望向了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玉。
是她识人不清,明知对方好色却还是在他的甜言蜜语中一步步沦陷了进去。一朝被弃,还要被扣上不贞的污名。小月亮?呵,自从太后出了事,他便连个笑也懒得施舍她……
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场骗局罢了。
那么,她死了,他会伤心吗?
令嫦噙满泪水的眼珠艰涩地转动着,望向了榻边矮几上那碗早已凉掉的汤药。
……
夜半时分,天空渐又飘起了雪花。月色在雪色里一点一点淡去,直至全被浓云覆盖。
令嫦的尸体直至天明才被仆人发现,唬得连连尖叫,慌忙去禀报了萧朗及崔氏。
令嫦是割腕自尽的。
本是救命的汤药却成了她的催命符。她摔碎了药碗,拿瓷片一点一点割破了自己的左腕,等到父母赶来时,早已没了呼吸。原本红润的脸仿如一朵骤然枯寂的花,青白凹陷,眉眼却是舒展的,走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