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对方身边盘踞着他厌恶的、恨不得以身相替的东西。
他也还是在心中回答:我要回去。
回到我与我妻的故乡。
第26章
太监前来传唤时, 恰是酉时。
天昏暗下来,雾蒙蒙一片,云成絮状散开,压在宫殿瓦角与红墙之上, 仰头观望时, 总给人种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错觉。
谢春酌听到细细低低的说话声, 隔着门窃窃私语, 挠人耳膜, 他睁开半阖起的眼, 看见殿内亮起烛光, 金铜烛台上立着红彤彤的长烛, 火光就在最顶端摇曳着散发光亮。
淡淡的烛火气息飘荡,燃烧的火焰在殿内跳动, 殿内的人分开两排站着, 一排是低着头的孩童,一排是站立着的少年人。
门嘎吱一声自外推开, 早先见到的两个太监踏过门槛走进,对他行了跪拜礼后从地上爬起来,对他说:“贵妃娘娘召见。”
谢春酌颔首,闻玉至就从他身旁起来, 自然而然地跳下供台背对着他,他也自然而然地靠过去被稳稳背起。
他又恢复了石像的模样。
太监恭敬地候着, 眼也不抬,只在往外带路时,目光匆匆瞥过闻玉至停顿几秒,又佯装自然地继续往前走。
另一个太监走在二人后头,背后跟着七个小太监躯干只到人大腿处高的孩子们, 而最后面则是低眉顺眼的万春、储良、少齐少秉四人,叶叩芳被他们托付给雾一带出去了。
雾一此时没在队列里,前头带走叶叩芳时说,会直接去贵妃那里等他们。
天暗了,来往宫女太监手中提着红灯笼,里面盈着一团火,红彤彤热腾腾的喜庆,但宫墙却高大冰冷,他们处在其中,如在阴阳两界交界处。
谢春酌俯身靠在闻玉至的背上,不动声色地往四处打量,随着队列的前行走动,他的视线落在了宫墙上断断续续出现的墨水字符上。
像是稚嫩孩童练笔时才会出现的涂鸦字画,杂乱无章,字个顶个的大,扭曲缺少笔画,可仔细看,又不像毛笔写的,因为每一个笔画粗细基本一致就跟用手指写的一样。
我、娘痛
土、口、立、口一、一
弟不女
呜呼呼
宫门呼啸着卷过一阵冷风,吹得灯笼乌拉拉作响,火点在内扑灭又燃起,宫人单薄的宫装裙摆掀起一角,太监捂进自己摇摇欲坠的宫帽,手持木柄灯笼,光源照亮了前进的队列。
谢春酌姣好的五官与石裂般的面颊映上一层暖光,而侧边又是灰暗幽蓝的日光,他与持灯宫人对视。
宫人两颊微凹,眼珠显得格外大,她麻木地看着谢春酌,眼珠颤动,最后垂下眼睫,她跟灯笼一样像纸糊的,一吹就要灭了。
呜呜
风声凄厉,谢春酌感觉背着自己的人的脚步停顿,他也因此停留。
他肩膀越过宫人,视线就落在了宫人背后的红墙上,上面有一道隐隐绰绰的影子,四方铺开,两边伸展,奇形怪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上面写了字。
谢春酌没等看清,领路的太监就来到了他的身旁,指着红墙喜笑颜开:“原来娘娘您也知道皇子殿下喜欢在墙上习字啊?您看,这是不是越写越好了?什么惊世大儒都比不上殿下一笔呢。”
话语间还想要拉着谢春酌上前看。
闻玉至眼疾手快,背着谢春酌避开太监伸过来的手,不等对方反应,继续背着人往前走。
太监笑容一僵,倒也不闹,敷了厚重白色粉末的脸看不出喜怒,嘴角上扬抖了两下,落下几点灰白的粉尘。
他睨了宫人一眼,宫人深深垂下头,他便一甩拂尘,快步又走到前头去。
这皇宫不像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