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挽留,任由那道裂隙存在他们之间。

因为他想,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身体稍好一些之后,他到明月山广度寺,去聆听佛法。

在那里,他遇见了齐腾,为他引见了沐善法师。不知为什么,在心里藏了那么久,原本打算一直腐烂在心里的那些东西,却在沐善法师的笑容之中,全都倾诉了出来。他说到黄梓瑕,说到黄使君,说到自己的母亲。

最后沐善法师问,你心里有一条毒龙,既然无法抑制,何不让它大显神威,以求终得内心安息?

他茫然起身,走出沐善法师的禅房,走过粉墙游廊。

他看见碑刻上清清楚楚的那一句诗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然而,他已经没有办法。他心里那条剧毒的龙,已经夭矫地冲出他的身体,叫嚣着激荡他全身的血脉,迫不及待要去迎接那鲜血淋漓的快意。

禹宣讲述到这里时,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集到沐善法师身上。

“阿弥陀佛……禹施主自己未能定性。老衲还望以毒攻毒,一举摧毁心魔,谁知你竟会错了意,如今徒惹出一场大祸!”沐善法师垂目低头,合十道,“当初在齐施主家中看见禹施主,老衲还以为你是还未忘却之前仇恨,所以才自寻短见,却不知你竟是心生歹意,毒杀恩重如山的义父母了!”

李舒白见他立即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知道他必定早已准备好说辞,其中也必定有内情。但此时禹宣案件尚未完结,他也不说破,只冷眼旁观。

禹宣此时只觉胸口冰凉彻骨,又觉沸热如煎,在极冷与极热之间,整个人已经行将崩溃,他盯着面前的沐善法师,良久良久,那苍白的面容上却终于还是浮出一丝绝望的笑意,乌青的唇形状依然美好,只是令每一个看见他的人都觉惨淡。

“事到如今,牵涉他人又有何益……都不过是,我挣脱不开旧日冤仇,终于毒杀待我恩重如山的黄使君全家……仅此而已。”

他离开了广度寺,买了一块玉,又重去讨好她。在与她商量设计玉镯的时候,他的眼前,在一瞬间闪过齐腾养的那一条阿伽什涅。

鲜红如血,飘忽如烟。

阿伽什涅,龙女一念飘忽所化,往往出现在死于非命的人身边。

“就两条鱼吧,”他在纸上画了两条圆转的小鱼,慢慢地说,“你和我就像这两条小鱼一样,互相衔着对方的尾巴,转成一个循环,逃不了你,也逃不了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永生永世。

他从齐腾的手中拿到了鸩毒,点在了镯子内部的三个小凹处,将蜡烛滴上,削平,似有若无的三点微黄,完美地融合在白玉的颜色之中。因为被蜡密封住,所以一时也不会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