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至今还记得,日光将庭树的枝影投在父亲的身上,那一条条清晰的影迹。当时毫不在意,可此时想来,却依然还历历在目,仿佛那种影迹不是映在父亲的衣上,而是用血画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是李舒白轻轻地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
吕至元依然跪在堂上,侍卫们已经给他上了枷锁。
崔纯湛坐在堂上,一拍惊堂木,又顿了顿,才问:“下跪犯人,你杀害同昌公主、公主府宦官魏喜敏、京城大宁坊住民孙癞子,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是否伏法?”
“是。”他声音果断而清晰。
崔纯湛朝后堂看了一眼,见皇帝虽然胸口剧烈起伏,却依然坐在椅上一动不动,便又转头问吕至元:“你还有什么话说?”
吕至元沉默了片刻。
站在他斜后方的张行英睁大眼,期待着他会转头,对自己说说关于女儿的事情,说一说他要将滴翠托付给自己。
但没有,吕至元最终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崔纯湛又看向皇帝,皇帝的脸色还是青白,但气息终于平顺了,他嘴唇微动,对着崔纯湛说了四个字:“凌迟处死。”
崔纯湛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只听到“扑通”一声,吕至元的脸色一片青紫,倒在了公堂上。
在一片惊呼混乱中,周子秦第一个跑去,赶紧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将他的口掰开看了看,愣在那里。
黄梓瑕赶紧问:“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是早就在口中藏了毒蜡丸了,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现在已经……毒发身亡,无药可救了。”
黄梓瑕怔怔地蹲下来,看了他黑紫色的脸,默然无语。
周子秦看了她一眼,低声说:“也好。”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向皇帝回禀,皇帝的手紧抓着扶手,青筋毕现,狂怒道:“死了?就这么死了,如何泄朕心头之恨!”
郭淑妃哭道:“陛下,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这种贼人……必要让他死也不得安生!”
皇帝厉声问:“他的女儿呢?他逃了,朕就要他女儿替他受那千刀万剐!”
周子秦顿时吓得跳起来,黄梓瑕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动。
“陛下……”崔纯湛心惊胆战道,“刚刚……晕倒后被陛下命人架出去的,就是他的女儿吕滴翠。”
皇帝这才想起之前这件事,顿时勃然大怒,可又因是自己亲口下的旨意,只能怒极而无处发泄,狠狠一摔袖子,吼道:“立即搜寻!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要抓住她!”
贰拾叁 大唐暮色
“愿此去蜀中,一路平安,顺遂如意。愿凶手尽早伏法,愿我父母家人在地下安息。”佛偈轻响,梵语声声……
长安朱雀门。
熙熙攘攘的人潮,在城门口鱼贯出入。男女老幼,士农工商,川流不息。
滴翠顺着人潮,低头仓皇地出了城门。
就在她刚出了城门之际,后面有奔马疾驰而来,有人大喊:“朱雀门监门卫注意了!皇帝有旨,即刻搜寻一名叫作滴翠的年轻女子,高约五尺二寸,身穿浅绿色襦裙,若有发现,立即带回大理寺!”
卫兵们赶紧应了,有人又问:“那女子犯了什么事,需要送交大理寺?”
滴翠提起自己的裙摆,埋头向前疾走,希望让自己淹没在人群中,不要被发现。
那位骑马来的通令官说道:“什么大理寺?这可是圣上亲自下的口谕!听说她爹与同昌公主之死有关,圣上要将他家满门抄斩!”
有人愣头愣脑问:“这是圣上没了女儿,也不让凶手女儿活着的意思?”
“你是要死啊?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