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珠闻声,先不说话,最后才“噢”了声,闲闲道:“多谢您带我来?这里了,只是我还不曾想?过,这么快。”

慕兰时疑惑地忖度后,说:“阿辰此前在马场干过很长一段时间。”

不消她提醒,戚映珠就?知道这“阿辰”,一定是驾车的人。

但是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戚映珠偏过头,一双清艳的杏眼直直望过来?:“不,小女只是忽然觉得,您大概会驾牛车过来?呢。”

牛车比马车慢。

慕兰时一噎,心里琢磨了片刻,这才意识到?戚映珠这还是在生她的气,便不惮以这般恶意来?揣测她了!

“嗯,兰时还不曾想?到?呢,小姐提醒得正好。”慕兰时懒懒地说着,一边往后仰,轻敲着手中折扇,叩在檀木桌案上,故意抬高了音量:“阿辰,明日去西市挑头青牛要犄角缠金箔的,下次驾来?接戚二小姐。”

“好嘞,阿辰听命!”帘外少年声气很大地回答道。

戚映珠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檀木车辙碾碎一地露水,戚映珠扶着鎏金车辕落地时,才惊觉自己竟将慕兰时想?得太坏了。

那袭缥青衣袍始终端坐如松,连腰间禁步都?未曾晃响半声。车壁悬挂的鎏银香球里,苏合香无声漫过两人之间三?寸空隙,倒显得她刻意偏头看?街景的模样有些可笑。

毕竟人家?到?底是高门望族养出来?的正派世家?女,和她斗几句嘴定然也只是兴致来?了。

底色,却?还是如她身?上的一片青,萧萧肃肃、疏朗清阔。

而她和她从来?不是一路人。戚映珠眼神微黯。

雁亭江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站在江边,混杂着如潮的人群,仍然觉得清凉怡人。

眼下还正是有些凉爽的时节。

戚映珠跟在慕兰时的后边,犹疑了一会儿,这才主动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看?雁亭江色。”慕兰时应得极快,仿佛早将这话在唇齿间含成了温玉。

亦即是说,一直都?在认真听着。

戚映珠微怔,显然意识到?了:“噢。”

两人沉默了少顷。她们沉默,不代表旁人沉默,孩童和成人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次混着江声浪涛,和着江边的湿润的潮气,涌入了她们的耳畔。

“上画舫咯!上画舫咯!周大人的金画舫,今日可有人想?登上去一览的?”小厮扯着嗓子叫嚣。

然而雁亭江江面宽广,不止一艘画舫,这边小厮唱罢,那边走卒又跟上了:“苏乾画舫,三?两便可携心爱之人各位乾君坤君中庸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除却?画舫,还有一艘艘小舟,从流飘荡。

倒是好生意。

这些小厮吆喝的声音极大,不多时便有人受了鼓舞,主动上去问了。

慕兰时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戚映珠本在心中暗暗地哂她一句呆子,可瞧见旁边的女娘有人指着慕兰时说话时,心觉微妙。

没有心仪的对象,有大胆的,自然是要制造心仪的对象了。

慕大小姐名?动京华,誉满天下,饶是现在名?声没有那么显赫,可那卓然的风姿、周身?的气派,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便吸引了无数女娘男郎的眼光。

当今之世,主动相邀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反正她都?带我来?河边了。

戚映珠这么想?着,努努嘴,还是走上前主动同慕兰时说起话来?,脆生生道:“乾君,你今日同我一道来?江边,是看?画舫还是小舟呢?”

“乾君”二字,到?底多了一分亲密。

不是说给慕兰时听的,而是说给那些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