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焚尽了半座宫城的烈焰,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暮春之雨彻底浇熄。
大火之后的皇城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独特味道。
混杂着焦炭与?血腥。
可京城的政局,却在这场大火之后迎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摄政公主孟珚与?其胞妹孟瑕于宫变之夜,葬身火海这是官方给出的最简洁、也最不容置喙的定论。
她们的死?,连同三皇子孟瑞的谋逆,被一同钉在了大祁王朝历史的耻辱柱上。
而那位以一己之力?平定两次内乱,于危亡之际挽救了整个孟氏江山的中书?令慕兰时?大人,其声威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如今的京城人人都知道,天,已经变了。
三日后,东宫,承乾殿。
太?女孟琼独自一人静坐在那张她坐了十数年?的、象征着储君之位的紫檀木椅上。
承乾殿内没有燃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宫殿特有的、混杂着木朽与?尘埃的冰冷气息。
阴沉的天光,如同一束缓慢移动的、冰冷的探照灯,从高窗投入,将殿内飞舞的微尘,都照得纤毫毕现?。
光束,最终落在了那张象征储君之位的紫檀木椅上。
孟琼就坐在这光束的尽头。她没有动,任由那毫不留情的光,将她脸上每一道因殚精竭虑而生的细纹,每一丝因大势已去而生的疲惫,都钉在原地,无所遁形。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
慕兰时?一身玄色朝服,缓步走了进来。
她生得清俊,蜜色的肌肤在阴沉沉的天光下,亦格外给人鲜活的感受。
“你?来了。” 孟琼开?口,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朽木。
“我来了。” 慕兰时?在她对面站定,声音平静无波。
“你?赢了。” 孟琼看着她,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掌控,只剩下一片彻底认命般的死?灰,冷冷地道:“孟瑞死?了,孟珚也死?了。这东宫这天下迟早都会是你?的。”
“我是来向殿下讨一份公道的。”
慕兰时?没有理会她的感慨,只是自袖中取出了一份卷宗,轻轻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卷宗触碰到?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在这死?寂的殿中,却像一声平地惊雷。
孟琼的目光?? ,死?死?地盯着那份卷宗,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一条会择人而噬的毒蛇。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慕兰时?没有催促。
她只是静静地立着,如同一尊来自地府的、前?来勾魂的判官,耐心十足地,等着罪人亲口认罪。
“殿下,”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也因此,显得愈发残忍,“在其位,当谋其政。君父蒙难之际,拥兵自重,坐观成败。”
她向前?,微微俯身,将那最后的审判,清晰地,送到?孟琼的耳边:
“此与?谋逆,又有何异?”
她长身玉立,静静地看着孟琼的反应。
孟琼看着眼前?这个将自己逼入绝境的女人。
许久。
孟琼忽然笑了,那笑声,干涩、悲凉,如同一只夜枭,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盘旋。
“是啊” 她喃喃道,“又有何异呢?”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再看慕兰时?,而是最后环视了一眼这座她生活了一生、也为之算计了一生的宫殿。目光从冰冷的梁柱,滑到?褪色的地砖,最后,落在那张空无一人的皇位之上。
然后,她抬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