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映珠看着慕兰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只剩下无数割裂的画面在?冲撞:
她?想起,在?潮泽期时就是这双手,曾给予她?极致的安抚与?慰藉,将她?从那冰冷的回忆中一次次地拯救出来。
可她?也立刻想起,也正是这双手,在?舆图上轻轻一点,便燃起了岭南那场焚尽她?家族十年心血如?地狱一般的烈火。
温柔的,与?残忍的。
救赎的,与?毁灭的。
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双手。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在?她?的心脏里反复地、缓慢地,来回切割。痛得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
慕兰时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看着她?眼中那巨大的、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排斥。
她?明白了。
有些伤痕看不见,却早已深可见骨。
她?没有再强求,只是静静地将那瓶淡青色药膏与?干净的纱布放在?戚映珠的身旁,然后无声地退回到原位,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室内重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戚映珠被压抑的、剧烈的喘息声。
许久,又良久。
戚映珠终于缓缓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那瓶药膏。
她?用?指尖挑出一点,笨拙地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药膏触手冰凉,却又在?瞬间化开?一片温和且带着草药清香的热意。
但是就这么点热意,又如?何能温暖得了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将一切控制。以为?一切都可以拖延下去。
当事态不能再稳住的时候,她?却选择了逃离。
却不曾想,慕兰时用?一种更为?暴烈的方?式,让她?不再逃离。
或是说,不能逃离。
她?涂着涂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落下来,滴在?手背上,与?那青色的药膏混在?一处。
起初只是无声的流泪,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啜泣最终戚映珠再也无法忍受,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双臂之间,喉间泄出的,是一声被理智死死压制,却终究冲破桎梏的、幼兽濒死般的悲鸣。
那声音里没有指控,只有一种被命运反复戏弄后,终于放弃挣扎的、破碎的委顿。
慕兰时听着那哭声,不知何时已重新握紧了袖中的短刀。
她?缓缓起身,再一次走到了戚映珠的面前。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去触碰她?,只是安静地跪坐在?了她?的身前?,与?那个将自己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抖的人,保持着一个极近却又没有半分接触的距离。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陪着她?。
她?的存在?,似乎就能够为?她?构建起一座能将这世间所有风雨都隔绝在?外的无形之墙。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戚映珠的声音都已沙哑,直到她?的力气都已耗尽。
她?缓缓抬起头,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琥珀色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始终陪着自己的人。
“为?什么”
她?终于,问出了那句,早已在?她?心中,盘桓了千百遍的话。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救我的人是你?
为?什么毁了我一切的人也是你?
上辈子如?是,这辈子亦如?是?
慕兰时看着她?。
她?没有回答。
她?只是缓缓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她?眼角那最后一滴滚烫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