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的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她走到矮几前,摊开一张舆图。她的指尖越过?京城,越过?岭南,最终落在?了地图中部的那个点上。

禹州。

一个商贾云集、四方通衢之地。也是一个最适合藏匿,与最适合围杀的地方。

孟珚的“夜枭”已?经?出?动,此刻想?必已?在?千里之外。这些人会封锁所?有通往外界的道路,张开一张天罗地网,只为捕杀那一只,她以为早已?力?竭的、无处可逃的猎物。

慕兰时的手,探入怀中,触碰到了一枚被?锦囊包裹着的、冰凉坚硬的物事?。

那是林惊寒给她的蛇形印信。

她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却从?未动用。

她曾以为,这枚印信会用在?京城某场最关键的政变之中。

却未曾想?,竟是要用在?这般狼狈的、为一人奔赴千里的私事?之上。

何其讽刺。

她从?案上取过?笔,蘸饱了墨。

一张素笺,她写下一封发往京城亲信的密信,寥寥数语,安排好她离京之后的所?有事?宜。

另一张素笺,她只写了一个字。

“备。”

她将这张纸条,卷入一个细小的竹管,而后走到帐外,于一片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将它绑在?了一只通体乌黑的信鸽腿上。

信鸽振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比它羽翼更深沉的夜色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慕兰时重新回到帐内,目光再次落回那张舆图之上。

她的眼中再无半分悲伤,亦无半分迷惘。

只剩下如她手中短刀一般的,淬了火般冰冷的锋芒。

孟珚,你?布下了天罗地网。

可你?不知道。

我才是你?的,天罗地网。

禹州,四月。

院中的一株石榴树,开出?了第一朵火红的花。

戚映珠坐在?窗前,看着那抹刺目的红,手中的绣绷却久久没有落下一针。

丝线穿过?她的指尖,是一段织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图案。这京城时兴的花样,在?这座朴素且充满了草莽气息的院落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她绣给慕兰时的。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映珠,”院外传来族中三叔公爽朗的笑声,“还在?忙活?快别绣了!岭南那边,传来好消息了!”

戚映珠连忙将绣绷反盖在?针线篮中,起身相?迎。

三叔公是个性情火爆的老人,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与期盼:“我刚得到线报,方承义的水师,已?在?赤水江上,将官兵打得落花流水!哈哈,我就说,那些膏粱子?弟,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他身后跟来的几个年轻人,也是一脸兴奋。

“还是映珠你?有远见!”其中一人说道,“当初你?说,那慕家?的长女对你?情根深种,主动求亲,我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得实在?是高!有她这个未来的大官做内应,我们的大业,何愁不成?”

戚映珠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三叔公谬赞了。慕兰时不过?是我东海图谋中,一枚有用的棋子?罢了。待大业功成,是弃是留,还需诸位长辈定夺。”

她的话说得冰冷而疏离,完全符合族人对她的期待。

众人闻言,皆是满意地点头。在?他们眼中,她戚映珠是东海失而复得的明珠,更是他们推翻这世家?天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待众人心满意足地离去,屋内重又恢复了安静。

戚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