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严定了定心神,吩咐仆人过来给自己打伞,然后主动走到慕兰时的面前,说:“为兄现在要?去净手?。”
净手?也是慕氏祭扫规定的一环,这附近有?水源,相当方便。
慕严其实没打算现在就去净手?,但是他仍旧被方才自己的错觉吓呆了,又认为是这个地方风水不好,这些冢中枯骨竟然让他思绪牵扯了那么远!
他是得去洗洗手?,把这些鬼气洗一洗,回家之后还?得弄点符水来!
慕兰时微微颔首,表情无波无澜,一如祭扫时该露出的那样:“好。”
她凝着慕严踉跄远去的背影,山雨将他的玄色祭服浇成丧幡般的灰败,唇边浮起讥诮的弧度。慕兰时却忽又有?些恍然,又见十四岁的慕严立在学宫廊下。
他袖中揣着绕路新买的桂花糖,琴匣上凝着特意呵气暖过的水珠。那时的雨丝也这般绵密,却透不过他撑来的鸟纹油纸伞。
大抵在她前世临死?之前,慕严这位兄长的形象在她的心中都是如此高大友善,是以她才会?放心大胆地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希望他能够帮助自己逃脱囚笼,希望他能够救慕氏京中残余的一百余口。
可是结果?如何呢?她信重的兄长,带人押解她到了荒郊野岭,逼迫她交出密钥。
人的真心就是瞬息万变。那位能在她幼时学琴日日来接她的温厚兄长,从前世的某一刻就烂了根。
在记忆里面似乎也有?这么个雨夜,他湿漉漉地抱着琴谱跑进檐下,说他妹妹的琴谱绝对不能沾湿。
那时候慕兰时相当感?动。
可惜啊,人的心肠原比琴弦更易朽。
谁也不知道那会?儿他是否真心实意,是又如何?前世他将全族推入火坑,更是不留情面。
人的真心的确瞬息万变。他变了,她亦然。慕兰时垂眸,心绪渐起。
“大小姐。”晓月主动凑了过来,为慕兰时打伞,“您现在要?去净手?吗?”
“去。”慕兰时答应下来,接过她递过来的伞。
正好天?气有?些凉,不若就去温泉那边暖一暖。鹤唳崖的温泉,因地底蜿蜒的火玉矿脉终年氤氲,所以常年温暖。
她今日似乎想了太多从前的事。
慕兰时筋骨漂亮的手?如今正放入鹤唳泉中,泡得泛起珊瑚色。
她是独自来的,没让晓月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