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鹤先?生也朝着她这里看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女子。

他?到底是没有想到,在听众里面,居然有人直接给?世家说好话!

云鹤先?生:“这位姑娘,您说世家并非全然无?道,可是有什?么说法?”

慕兰时语气深凝,字字清韧:“永康三年胡马南下,是谁在邺城血战三日?是太原王氏私兵断后,嫡系十人九死洛水!”

众人一片寂静,邺城之战相当?血腥,为?抵抗敌寇,邺城百姓的确付出?了不少努力。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

然而慕兰时却并不打算中止,而是继续道:“而今诸君所来时,脚下所踩的盐田,便是方才被诸君唾骂的临都慕氏五代?人苦治卤土所得。”

竟然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打云鹤先?生的脸?现在诸人中有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有人低下头,尝试着踩了踩脚下的土地,渐渐地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但是他?们?毕竟是在这里听了不少云鹤先?生讲学的,很快人群中便忽有人冷笑:“姑娘说得很对,世家并非全然无?道,甚至有功绩。可这些功绩簿上,沾着多少佃农的血?”

“问得好。”慕兰时挑眉,声如清磬一般,“前朝时慕氏便编撰了《万姓谱牒》,耗费三十万卷藏书若无?世家的竹简,诸位今日怕是连先?祖名讳都无?从考证!”

她、她居然说无?从考证先?祖名讳?!

在场诸人俱是愣怔住,不知?如何回话,这位看起来清丽素雅的女子,词锋居然如此激烈,并且还是向着世家!

方才还对慕兰时极尽夸赞之能事的那个男子,这会儿看慕兰时这副激辩模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对世族之事颇为?了然,引用之时句句都点到郡望,那似乎不是从书中读到,而是从小耳濡目染。

莫非本?就是世族之人?!

云鹤先?生似是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这般直接地驳斥他?,猛地按住琴弦:“姑娘难道要?否认寒门冤屈?”

“我何曾否认?”慕兰时弯腰,拾起地上一片枯竹说道,“正?如这新竹若要?破土,何须将旧竹尽数斩断?”

说完,她手中的竹叶倏然断作了两半:“九品官人法固然有不合理之处,但寒门骤贵者侵田更甚去岁荆州新刺史上任三月,强占的田比琅琊王氏三十年所得还多!”

瘸子突然捶地痛哭:“我儿就是被这等新贵逼死的!”

人群的声音渐渐变大?,甚至有人向云鹤先?生投以疑惑的目光,希望他?能够驳斥这个女娘。

在瘸子的哭声中,慕兰时俯身将半片竹片递给?他?:“前朝兰陵萧氏主持开凿的十二道水渠,至今灌溉着千顷良田。”

“窃以为?这革新也是如此:当?如治水,疏浚而非决堤若毁尽世家藏书楼,百年后谁人解读诸君今日的治国策?”

瘸子怔怔地看着慕兰时,接过她递过来的半片枯竹,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云鹤先?生也愣住了,讷讷半晌。

慕兰时并没有去看那些学子一眼,只是语气相当?平静地又道:“诸君在此处清谈并无?不妥,只是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若被有心人听去”

“那便无?异于以卵击石。”她说完这句话,还施施然行了个礼:“那么,在下就此告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的气势震住,怔怔然不知?所以。

他?们?并不曾想到什?么走漏风声后将其杀之灭口的手段,这些读书人心中,并不存在这种血腥事。

他?们?只是遥遥地望着那成年女子和另外一女童离开,各自怅然对视,讷讷说那女子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