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衿目送着凌千末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
那背影挺拔了,也坚实了许多,像一柄磨砺出锋芒的重剑,沉稳而自信。
他收回目光,脸上还挂着那抹欣慰的笑意,可那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风从山崖下吹上来,带着一股金铁的凛冽气息,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演武坪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一声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了刚在云州城外初见林清妍时的场景。
那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被众人围堵,被昔日的未婚夫羞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浑身是刺,却又无助。
那时候,她眼中的不屈与倔强,像一捧在寒风中摇曳的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是他,伸出了手。
是他,给了她一个踏入玄天剑宗的机会。
那时候的她,还需要依仗他的身份,需要他的庇护,才能在重重困局中,搏得一线生机。
可现在呢?
周子衿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凌千末方才的叙述。
那个曾经需要他庇护的少女,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她不仅能独当一面,甚至已经成长为一个运筹帷幄的领袖。
一步三算,将元婴修士玩弄于股掌。
一计连环,骗过了所有人,将藏在暗处的黄雀一击毙命。
这不再是一场简单的厮杀,而是一盘由她主导的棋局。
所有人,包括她的同伴,都只是她棋盘上的子。
她不再是那捧需要人守护的火苗,而是焚烧一切的烈焰。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是欢喜的,他为她的成长而感到由衷的欢喜,那份璀璨的光芒,甚至让他都觉得有些炫目。
却又是惆怅的,那璀璨的光芒,像一道天堑,将两人隔开。
他仿佛看到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会带着几分依赖喊他师兄的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他站在原地,伸出手,却再也触碰不到她的衣角。
周子衿自嘲地笑了笑。
他仰起头,看着重剑峰上那片被剑气冲刷得寸草不生的灰色天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带走了胸中所有的纷杂情绪。
这样也好,她那般的姑娘注定了就是高山,从来不会属于谁。
林清妍没有直接返回闪电峰。
她御剑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宗门主峰那座巍峨的大殿飞去。
大殿之内,空旷而肃穆,巨大的梁柱支撑着穹顶,光线从高窗透入。
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静的威压。
周云海端坐于宗主宝座之上,见她进来,眼中并无意外。
林清妍没有多余的寒暄,走上前,将那枚留音石恭敬地递了过去。
周云海接过,将灵力注入其中。
那高瘦男人嚣张的笑声,和那句关于林清雪的供词,清晰地在大殿中回响。
听完之后,周云海的脸色凝重了许多。
他摩挲着那块冰冷的石头,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这个,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林清妍摇了摇头:“那些血煞门的魔修,已经尽数死在师祖的剑气之下,死无对证。”
周云海眉头紧锁:“那可就难办了。”
“青云剑尊那人你也知道,性子倔强又偏执护短。
只凭一份可以被轻易伪造的录音,恐怕不足以让他那位大弟子认罪。”
“我明白。”林清妍点头,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东西,就先交给宗主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