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边洗衣裳。
就算妇人背对自己,她也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娘亲!
心脏狠狠一颤,顾雁的眼眶倏尔润湿,她停下脚步。娘亲的背影消瘦了许多,衣袍里显得空空荡荡。随着她用力搓洗,背骨都凸出了衣裳。还记得两年前,娘亲头发乌黑油亮。而眼前的娘亲,髻上发丝已然斑白。
再看娘亲身旁的木盆里,堆着如小山一般的衣服。仔细分辨,竟是那些府卒的衣裳。顾雁顿时火冒三丈,难道他们让娘亲洗衣裳?!
这时,娘亲洗完盆里一件衣裳,将它拧干,丢在旁边大木盆的衣堆里。她站起身,锤了锤后腰,又弯腰去端大木盆。
那个盆足有三尺多宽,里面堆满了湿衣裳。娘亲去端,那个盆纹丝不动。于是她用力再端。见此情景,顾雁连忙丢下肩上扁担,夺步上前按住那个木盆:“谢夫人,我来帮你。”
话音一落,旁边的娘亲如遭雷击,身子顷刻僵住。她猛地转头盯着顾雁的脸,瞳仁绽出不可置信的目光。“你……”她连话都说不顺了,声音都在颤抖,“你怎会在这?!”
“谢夫人,这盆衣裳放在哪?”顾雁忍住发颤的声音,竭力平静问道。才两年不见,娘亲竟像老了十岁一般。明明才四十出头,两年前的她面容娴静温婉,没有一丝皱纹。眼前的娘亲脸上,写满了风霜和疲惫。
娘亲指了指院里一根晾衣绳下,她慌忙看向院落门外,见外面一切平静,又赶紧回头打量起顾雁。
顾雁躬身抬盆。那夔州细作见状上前搭手,一起把木盆抬到晾衣绳下。那人迅速低声道:“我把粮筐挑去厨房。郡主长话短说,若我们久不出去,对面守卫会起疑。”
“多谢。”她飞快应声。
谢夫人一把拉过顾雁的手臂,将她疾步拉进旁边屋里。她迅速关门,飞快打量了好几遍顾雁,颤声问道:“阿雁你怎会在这里!不是送你去霁山了吗!”
“阿娘,我没去霁山。”顾雁再难忍哽咽,扑上前抱住了娘亲,“阿娘,我好想你。”
恍惚间,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子,晚上能抱着娘亲的胳膊不放,伤心地说:“阿娘,我不要长大。”
娘亲温柔笑着问道:“阿雁为何不想长大呀?”
她噘着嘴,气鼓鼓地告状:“阿兄今天要我快点长大了嫁人,赶紧住出去,就不会吵得他耳朵生茧了。凭什么他长大娶媳妇了不用出去住,我偏不。我要永远当阿娘的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