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羽眯着眼打量着她,又看了看她放在门口的鞋,问道:“方才是你上楼了?”
“没有啊,我一直在整理遗稿,都看入神了。”顾雁疑惑问道,“有人上楼了吗?我都没注意。可是出了什么事?”
陶羽眸中闪过疑色。他思量了一瞬,终说道:“没事。你继续整理吧。”说罢,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直到听他的脚步声彻底走远,顾雁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她起身走到门口,确认外面无人,连忙关紧房门,落了门栓。
她从怀中衣襟里掏文书时,手都在紧张得发抖。但她仍很快镇定下来,打开了文书。这次她终于看清后面写着:已押送顾氏罪俘至竹春里幽禁,并遣守卫日夜轮值……
顾雁紧紧捏住文书,后面的一大堆文字竟模糊成了一团。
顾氏罪俘。
幽禁。
竹春里。
她独自跋涉于茫茫黑夜,几乎走得精疲力竭的这条路,终于迎来了一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此刻不是发呆的时候,顾雁迅速抹了一把眼角,认真看完文书内容,默默将每个字都牢记在脑海中。这又才谨慎地观察门外,确定外面仍然没人,又迅速闪身出门,轻手轻脚地上楼放回文书。
好在这次来回都很顺利,她成功返回房间坐下,大大松了口气。
可是,她再也没法安心整理遗稿了。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们应该……不,肯定还活着!
悬在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顾雁闭眸吁出一口气。活着就好,他们被幽禁在竹春里……她来梁城两年,已熟知一些城中布局。那是许多庶族小吏聚居的里坊。
想跟他们见面……
这个念头骤然窜出,迅速占满了她的整个脑海。
顾雁捏紧手,得尽快联系平宣阿兄,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之前与他约定过,回梁城后,待他一找到宅院安顿下来,就去戏馆找张娘子传信给她。如此,她得先传信给张月,等鄢府的人去戏馆时,好转给他们。
打定主意,她再也坐不下去,决定当即就去找石榴,请她帮忙传信。
顾雁抱起砚台,将墨汁往身上一倒,又迅速收拾好了笔墨文稿,去书佐值房门外,告诉他们,她弄洒了墨汁,要回去换衣裳,然后便往西园仆役寝舍疾奔而去。
临近中午,许多仆从都在上值,院子里空无一人。
顾雁反应过来,这时候石榴应该不在房里。她叹了口气,想着去房间等石榴回来也行。刚才一路疾行,她累得都额头冒汗,有些喘气了。顾雁叉着腰,拎了拎衣襟透气,踱步回房。
自从石榴被调到西园洒扫后,就住在她隔壁房间。顾雁经过石榴的房间窗外,忽然停下脚步。从窗扇上的小格中间望去,石榴坐在榻边,背对着她。
顾雁心下一喜,正想出声招呼,却见石榴解开衣襟,将左边衣裳撩开,露出左肩背。她拿起手边一个小瓷瓶,扭身给左肩背上洒药粉。
顾雁生生忍住了已在喉头的呼唤。侍婢仆从的房间很小,所以她在窗外就能清楚看到,石榴的左肩背上,有道三四寸长的伤口。看形状,应是利器所伤。看颜色,应是近几日的新伤。
石榴平日只是在园中扫地,怎会弄出这种伤?
顾雁眼中浮起深深的疑惑。不过,还未等她再细想,忽听院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头,迎上前去查看。
房里的石榴,亦同时飞快穿上衣裳,警觉转头看向外面。
寝院门口,管事领着五名神鸮营宿卫走了进来。
仆役管事见她在院子里,忙道:“容娘啊,你先在这稍等。宿卫现在要搜查所有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