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回西园。”卫柏朝门外走去。顾雁连忙跟上。
外面天色昏暗,红霞已被铁青色天幕吞噬大半。侍从们已备好一顶竹舆,等在院中。卫柏停在竹舆前,偏头看她:“坐吗? ”
这是颖王舆座。院中几名侍从和宿卫一齐震惊望向她。
顾雁当即退后一步:“不!”
卫柏又问:“今日能走路?”
顾雁忙点头:“能。”
废话,不能走路的话,她怎么过来的。
卫柏挥手,让侍从撤走竹舆,又接过侍从手中灯笼,让他们先走了。他举起灯笼,昏黄光线映着他的眉眼,在他瞳里溅入光亮。
“陪孤走走。”
“是,”顾雁只好应道。
范华殿离西园不远,但他们走到园中那条石径时,天色已彻底暗沉。暮霭消失,月色未现,假山后的树林和池塘漆黑一片,唯余卫柏手中的灯笼,照亮周围一方地面。
径上青石光滑,顾雁怕又脚滑摔倒,悄然放慢脚步。
卫柏也走得很慢,与她并肩而行。
到底让不让她进前院侍墨啊……他也不说话,她只觉不安。天地间,只剩窸窣虫鸣和两人脚步。远处书阁窗户忽然透出光亮,石径远处显出模糊的轮廓,想是其他侍从先去燃了烛。
顾雁忽然反应过来,路上竟是卫柏一直在为她提灯。是说总觉哪里奇怪,一紧张都给忘了。她忙道:“殿下,还是我来……”
话未说完,她突然被卫柏牵住手腕。
第13章
顾雁心中巨震,转头看向卫柏:“殿下?!”
他平静说道:“石径路滑,你若摔倒,又走不动路,好好扶着。”
但他哪是在扶她。
她穿着窄袖襦裙,他径直握住她手腕,没隔衣袖。
他的手很大,在她腕上握了一圈,还能交握手指。他皮肤粗粝,磨得她腕中有些痒。被他牵着往前走,她只觉全身愈发僵硬,仿佛所有触感,都集中到了手腕传来的热度。
她的心海,已成了一锅沸汤。
除了父亲和兄长,她从未被其他郎君这般牵过手!还是她最讨厌的卫贼!
她转头瞪他,却见他目视前方,缓缓踱步,面色平静得毫无异常。
难道他真在扶她,只是不拘小节?
她迅速眨眼。也是,若开口问他什么意思,确实显得自作多情。
啊啊啊啊!但她还是不要被卫贼牵手!
沸汤继续咕嘟,冒着惊疑、慌张、嗔恼,却无往日抄到谄媚文章时的恶心。她只想往回抽手,不料手刚一动,就被他迅速握紧。
“好好走路。”卫柏沉声道。
“殿下,我可以自己走。”顾雁嘟囔。
卫柏却再没反应。
眼看石径马上到尽头,顾雁再次强调:“殿下,前面都是砖石地,不滑了。奴婢可以自己走。”
她猛抽手腕,却被卫柏再次紧握,把她整个人都拉到近前。
猝不及防间,顾雁撞进他坚实的怀中。
卫柏垂眸看她。银月冒出树梢,皎白月光落下。她一抬头,便跌进了他盛着月光的眼眸里。
“殿下?”她本来满心疑惑想问他作甚,却骤见他近在咫尺的脸,只好赶紧偏头。呵,就算这张脸如何英武,她也不会忘记是卫贼。
卫柏眸里除了点点碎光,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你说想到孤身边,可是真心?”
低沉的玉磬之声钻进耳里,飘进心海,搅起绵绵浪涛。顾雁努力保持着冷静。从诗文中看,此人细腻易伤。从现实里看,此人敏锐多疑。看来卫贼仍不放心她去前院,要反复考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