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卫柏垂着眼帘,修长手指轻敲纸张,“孤想查清错字的真相。”
“末将交给梁城令去查了。”严义补充。
“哦对,”陶羽想起来,抽出一封文书,“梁城令刚呈上了卷宗。”
“念。”卫柏瞥了一眼,又继续看手中文书。
陶羽打开卷宗,念道:“臣昨日接令,深感惶恐,当即亲率府卒严审,于一日内……”
“念结果。”卫柏打断。
“是,”陶羽忙往后看。很快,他继续念道:“东文书肆佣书人史六,自白伪造书册错字,只为驱赶另一名佣书人,名唤容娘。盖因她来后,前人渐失重用,常聚众非议。他亦深感不满,故生此念,筹谋许久后,终遇良机。经臣严审,众人供认不讳。按齐律,首犯当笞一百……”
“给我看看。”卫柏抬起头。
陶羽连忙奉上卷宗。卫柏接过迅速浏览。那人如何盗书,如何仿造都写得清清楚楚,与昨日容娘自辩之语都对得上。最后,梁城令对此人妄改殿下诗句,书肆竟有如此疏漏,抒发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愤慨,并下令查封了书肆。
卫柏扔下卷宗,斜身倚向凭几。
“看来并非是她故意设局……”他手撑额角,开始琢磨,“那她情急之下解先王遗诗,是怕被赶出梁城?”
旁边二人知道主公在自语,没有答话。
“她怎知那番话会让孤消气?万一孤更生气呢?”卫柏眼里亮起粲然光彩,“她既能解先王诗句,抄《西园集》时,必不赞同书中品评吧。”
来了,又来了,一旁的严义默默摇头,主公那股莫名其妙的兴致又来了。昨日他送完容娘子返回木樨阁,见心情转好的主公,正让在场士人评议《西园集》。
他进门时,主公刚好在问中书郎:“这首短诗于孤九岁时所写,可当得神品?”
中书郎一脸为难,欲言又止,迟疑许久才开口:“臣……臣以为当得。”
主公转头又问侍中,炯炯目光满含期盼:“卿以为呢?”
“臣以为……”侍中咂摸片刻,拱手道,“此诗清丽隽然,短小精巧……呃,以殿下作诗年岁实属难得……呃,臣以为当得。”
主公笑了笑,又问遍全场,听遍支支吾吾、绞尽脑汁的回答。他眼噙笑意,欣赏着士人们坐立不安的模样,又道:“叔仁,你说。”
严义挺立在旁,朗声道:“末将就能看懂主公这首诗,反正跟小时听的儿歌差不多。”
其他士人一愣,这首诗简单直白如乡野儿歌,大家心里都懂,但果然只有严都尉会直说。颖王听罢朗声大笑,命人收了《西园集》,叫众人散去。
严义收回思绪,瞥向眼前的主公。
此刻,卫柏狭长的眼眸微微弯起,浮出一丝玩味神情:“孤今日见她,本想试试她还会做甚。果然未令孤失望,她竟在孤身后拔簪。”
“她想刺杀殿下?!”陶羽震惊。
“某觉得……”严义轻咳一声,“她确实更像在刻意接近主公。”见陶羽疑惑望来,严义摊手,“宿卫看到,她让主公帮忙拿簪,还在主公面前挽发。”
卫柏又拿过一卷文书。池边那一幕掠过眼前,他眸色一暗:“派人去江州鄢氏老宅,查查容娘的底细。”
“是。”陶羽蹙起眉,“但江州路途遥远,就算快马加鞭,来回也至少一个月。查清此女底细前,殿下万万不可被她美色所诱,将其留在
府中。”
“陶从云,你刚进颖王府吗?主公怎会被美色所诱?”严义正色斥责。
卫柏赞许地瞥了军士一眼。
严义继续道:“主公召她进府,另有原因。你也知道,主公喜欢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