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十余年来,许天钧始终弄不清楚,在聂舞迭冰霜般冷淡的眼神后,在她那尘封七情六欲的冰冷面具下,在她那颗旁人看不透的心里,究竟是否有过他的位置?

药室中偶尔传来瓶罐相碰的轻微声响,聂舞迭仍然在为星流一配制解药,配制永远也配制不出的解药。从继任庄主到现在的十五年来,她都在为了这个目的而活着,这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有时,许天钧会无端地恨那个躺在湖底冰室的人,因为他不言不语,不思不想就占去了聂舞迭的全部生命。而他,辛苦守候在她身边十余年,看到的,却永远只是她忙碌的背影。

刚才在大厅禀报的那名武士,再一次神色匆匆地前来禀报:“闯入者已经破了朱雀阵,正在向庄内闯来!”

许天钧起身:“暂时别打扰庄主,我先去会会她!”

武士正要应声,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朗朗响起:“许公子且慢。”

许天钧回头,一名拄着龙头拐棍的老妪,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

老妪十分苍老,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宛如千年老树皮,布满了褶子和褐斑。她虽然苍老,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许天钧恭敬地道:“姥姥有何吩咐?”

姥姥是行云山庄中最有权威的一名长老,没有人知道她的确切年纪,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更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但是,每个人都很尊敬地称她为姥姥,甚至连庄主聂舞迭也不例外。

姥姥沉声道:“许公子虽然在敝庄客居已久,但终究不是敝庄之人,对抗入侵者之事自有庄中之人出手,不敢劳公子费心。”

姥姥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狠狠地击中了许天钧的伤心之处。相识十六年,他深爱着聂舞迭,可是聂舞迭对他,却总是若即若离,忽近忽远,让他捉摸不透,不知所措。每次配药失败,聂舞迭总是在他怀中痛哭失声,求他不要离开山庄,不要丢下她孤身一人。这时许天钧相信,聂舞迭是爱他的。可是,聂舞迭平常冷漠的神情,拒人于千里的态度,却又让许天钧觉得,先前相信的,只是一场错觉。

她之于他,就像天边的一缕浮云,遥不可及而又扑朔迷离。他不可自拔地被那缕浮云所吸引,因为那云层之上住着他深爱的灵魂。

香音走在芳草凄凄的小径上,越是往里走,碧草越茂密。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然置身在一处宽敞的草地上。这里无花亦无树,无鸟亦无蝶,唯有绿茵茵的青草地毯般铺在地上。

天边垂坠着几朵棉花一样饱满的云,没有风。一个老得连年纪都已经模糊了的老妪,正坐在一架纺车后面纺纱。雪白明亮的丝线,流水般从纺锤中落下,经过老妪鳄鱼皮般粗糙的的手,掉散在随意放置草丛里的龙头拐杖上。

香音轻轻走向老妪,老妪仍然旁若无人地纺线,连头都没有抬起。

“小丫头,你从哪儿来?”老妪的声音像一张干巴巴的落叶,没有一丁点水分和生命力。

这突如其来,没有任何征兆的问话,吓了香音一跳,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我从葬梦谷来。”

老妪还是没抬头,“丫头,你多大了?”

香音歪着头想了片刻,道:“十六或者十七,也许是十八,这并不重要。”

老妪终于抬起头来,用精亮的目光打量了香音一眼。

当老妪的目光扫射到香音身上时,香音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般,无端战栗。

老妪换了一根纱,悲伤地道:“老身曾经有一个孙女,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和你的年龄差不多。她是甲子年丁丑日辰时出世的,今年十七岁。”

香音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仿佛也在为这个失去孙女的老妪感到难过。

老妪在大拇指上沾了一点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