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睿看着老人远去的身影,摇头道:“年过半百赤胆忠心,可惜做起事情来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愚忠而已。”

夏月听闻“愚忠”二字,猛然转头看他,忍着情绪道:“人家一个花甲老人,你不必如此刻薄。”

“并非我刻薄。他们这些人念书多了,做事难免迂腐。今日赔上一条性命,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况且一个读书人连骂人也不见得多狠。倘若真是有心与人为敌,隐藏了性情,在这鱼龙混杂的帝京干出点事情来,且不是要有用得多。”

夏月冷嘲热讽道:“也不见世人都能学得公子这般口蜜腹剑的本事。”

他回道:“可见我自是与世人不同。”

正巧明连将马牵来,尚睿翻身上去。

夏月这才瞥到他手中还捏着个琳琅坊的檀木盒子,料定他肯定买了那金簪,想起店家方才说什么男子可以买来做定情之物的话,不禁冷笑:“只愿那将情爱真心托付于公子的女子,不会看走眼。”

尚睿闻言,看了看手中的木盒,再瞥了夏月一眼,想说什么,却最终敛容不语。他双腿夹了夹马肚,驭马离开,却不想走了几步,又不禁折了回来。

“既然闵姑娘怕别人看走眼,不如我将这玩意儿改赠与你,免得去祸害旁人。”他高坐马背上,冷淡地垂着眼帘俯视着她,说完便将盒子抛出去,轻轻巧巧、不偏不倚,正好稳稳当当地落在夏月怀里。

夏月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住。

“赏你了,不必客气。”语气极其轻慢。

他本来是路过,恰巧知道夏月在首饰铺里,便好奇进去瞧瞧,察觉她对那发饰目光流连,却又不买,索性买了下来。现下被她激得不怎么痛快,他既拉不下脸,却又忍不住不送她,于是成了这般情况。

可是,最后那句话在夏月听来完全是打发乞丐的口吻,加之他还这么居高临下地扔给她,她心中原本越积越强的怒气终于迸发出来,顺势将怀中的盒子往地上一摔,并且啐了一口,说道:“谁稀罕。”

只见盒子朝下摔开,里面的东西掉了半截出来。路边积压的残雪早被刚才看热闹的人群踩得面目全非,那簪子的一头便落在这样的泥泞里,沾了污渍,明晃晃得刺眼。

尚睿此生何曾被人这般拂过脸面,顿时恼了:“捡起来。”

“凭什么?”她毫不示弱,本想仰着头对视他,却觉得他这般居高临下,气势上就胜了她,于是转脸改看了别处。

“我让你捡起来。”他压制着声音,已是怒极。

“我不!”她也拧上了。

尚睿怒火中烧,他本不应是这样易怒之人,却不知为何接二连三地因她置气。未待她说出下一句,他便粗暴地抓着她的肩头将她拎了起来,横着扔在鞍前的马背上,随之狠狠地扬起鞭子,策马飞驰。

“公子!”明连和旁边的姚创急忙追了上去。

尚睿眼睛一横,沉着脸喝道:“谁也别跟!”

夏月的脑子一下子蒙了。她只以为最惨的下场不过是和他打一架或者挨他两巴掌,却不想他竟然这般强行将她掳出城去。

她被马驮着,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俯卧在马背上,极其不雅,而且那马跑得很快,抵着她的胸脯和肚子,颠得她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一时间她巴不得自己就这么掉下马去,死了残了也比如此受他轻贱折辱好。可是下一刻,心里又害怕掉下去,于是不得不抽手去抓紧身侧的马鬃。

尚睿一路策马,黑着脸没吱声。

她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冒出一个求饶或是呻吟的字眼。

可是哪怕不会往地上滑,身下的骏马每颠一下,她的背和侧面肋骨便会在马鞍前磕一下,疼得渐渐让她将寒冷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