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御花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又开始下雨,落在伞面上噼噼啪啪的。四周一片漆黑,太监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掌着灯。

待皇后走到海棠林子外时,忽然看到尚睿隐隐站在海棠枝后,负手而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跪在地上的菁潭。

碍于雨声,听不见她是否还在哭,身体却依然在一下一下地颤抖。原本绕于发髻上的飘逸灵动的彩带已经跟长发一起垂了下来,雨顺着下巴水流如注,打湿的衣裳紧紧地贴在身上。

尚睿就这样在远处看着这个跪地的小姑娘。从侧面看去,线条优美的薄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中神情复杂,任谁也看不透其中隐藏的秘密。后面的太监小心地替他撑伞,一前一后都是半晌不动。

皇后走过去,轻轻一福:“皇上。”

尚睿转身见到皇后并不吃惊,目光在宫女们拿的食盒上停了一下。

“皇上,郡主的身子哪能吃这份苦。您就……”她不知道他陪着菁潭在雨中站了多久。也许没下雨就来了,也许更早。

尚睿喃喃说:“她随二哥离开帝京的时候,才五六岁,后来跟着她母亲回来过几次,因为姨母的关系,和我特别亲。怎知她会生出男女之情来。她如此一颗赤子之心,我……”

皇后哑然。

原来他并非在为菁潭动怒,而是在跟自己赌气。在菁潭求娶之前和之后的那一瞬间,尚睿动了什么心思,她明白。骄傲如他,轻狂如他,痛恨自己本能地将她当成了一颗棋子。

她思索了片刻,在心中浅浅一叹,却说道:“皇上青年俊杰、天子至尊,天下的女子谁不想长伴左右。”

尚睿听见这话转头看她,忽地鼻间一嗤,冷笑道:“其他人说朕信,独独被皇后说出来就成了一句玩笑。”

王潇湘避而不谈,又说:“那淮王无嫡子,延庆郡主若是能嫁给皇上,对皇上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尚睿又是一笑:“皇后深谋远虑,朕自叹不如。”

“皇上自是比臣妾圣明,只是皇上被琐事所累,反而蒙了眼。”

“若是她真为朕先诞下一子,皇后你觉得依照她与徐家的牵连,王家还有戏吗?皇后自身难保,为何还要为旁人筹划将来?”

“臣妾自有臣妾的活法,皇上不必忧心。”潇湘垂目而立。

说到这里,尚睿真的有些恼了,只见他眉目紧敛,嘴唇抿着,目光渐冷。

雨一直都在下,地上积起了小水洼,雨水和泥渍一同溅起来,落在他的靴面上。

末了,他却并未真的动怒,只是突然笑了,轻声说:“世间怎会有你我这种夫妻。”

“皇上说笑了,世间不知道多少人羡煞臣妾和皇上是夫妻,这是臣妾几世的造化。”

“罢了。这些话皇后也不必再说。你先去叫她回屋,过几天就送她回南域。”

一连几日,菁潭都病着,太后的寿宴也没能露面。

尚睿第二次见菁潭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他去太后的寝殿请安,发现菁潭坐在里面,旁边还有皇后。

她的脸瘦了不少,显得一双眼睛满是惆怅,没有之前的精神劲儿,看到尚睿也不问安,木讷地坐着。

“还跟你九叔生闷气呢?”太后逗她。

太后这么一说,菁潭的泪又掉了下来,太后将她揽在怀里对尚睿说:“这孩子也是犯倔,你不如就遂了她。”

“朕怎么了?”

太后暼了他一眼:“少跟我装傻充愣,你收得了徐昭仪、吴修容,怎么就容不下菁潭?”

尚睿看了皇后一眼,将茶盏搁在一边说道:“菁潭怎么能和别人比,母后,您知道我看着她长大,待她自是不同。但是儿子与皇后夫妻同心,眼里容不下旁的,一般人倒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