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啊,我的飘飘......"一声长啼入耳刺得不知神游到何方的崔铭旭冷不防一个机灵,手腕紧接着一阵痛楚,涂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好似要从他的腕子上扒下一块肉。崔铭旭尚不及抬起头来仔细看一眼,一朵大红牡丹直剌剌地闯进了视线里,目光随着花朵一起掉落,看到两行泪水沾着脂粉香粉或许还有面粉无限凄楚地垂落,最终从清泪变作浊水。于是,那张精心妆点的面孔也化作了一片狼籍,五色缤纷,七彩杂陈,好似崔铭旭家的大侄子抓着画笔随手在纸上涂的一团。
"崔小公子啊......"女人抓着他的手腕好似溺水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崔铭旭看到她脸上的白粉雪花般飞落,露出眼角边细细的皱纹,"飘飘,我的飘飘!居然、居然跟人跑了!"
春夏之际总是多雨,空中"轰隆"一声就是乌云急走,撞出一道惊雷。崔铭旭托着砚台的手往下一沉,长长的指甲就再抵近一分,痛得倒吸一口凉气:"飘飘她......"
"跑了!我前两天还跟她说,飘飘你年纪大了,嬷嬷给你找个好人家。谁知道,她这边笑嘻嘻地奉承着我,一转眼就跑了!"春风嬷嬷的泪落得更急,冲得脸上东一道红西一条白,"哎哟哟,为了调教她,我花了多少银子哎!诗书、画画、弹琴、下棋、唱曲还有这一身又一身的衣裳、首饰......香粉也得花银子买啊!银子!这没良心的小贱人啊!说得好听,给自个儿赎身,她才留下几个铜板?这些年她吃下去的那些都不够!我的银子啊......"
说到银子她哭得更伤心,好似不是玉飘飘跑了,而是玉飘飘活生生从她身上挖走了一块肉,坏了她打了多年的如意算盘:"崔小公子,你来晚一步啊!"
她的声音太尖利,刺得崔铭旭脑中"嗡嗡"的响,玉飘飘走了,他来晚一步。一年之前他还是神采飞扬,崔家花园的柳条下抿着嘴儿跟他大嫂说,他要中状元,然后娶玉飘飘。他大嫂笑话他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他就哈哈地笑,放言一年后自会见真章。
现在,他考场失意,佳人不见行踪,大登科小登科无一如愿,这算什么?仿佛听到木梁颤动的声响,泥沙落在肩头,崩裂的石块在身边迸溅粉碎,苦心构筑了半生的世界一夜间崩溃倒塌。崔铭旭半世顺遂,冷不丁脚下绊跤摔了个大跟头,康庄大道再也看不见阳光,他失魂落魄地捧着一方砚台,脚尖不知何时转向了那条曲折的小径。
齐嘉,比起出走的玉飘飘他更在意这时候齐嘉正在宫里做什么。
一夜睁眼到天亮,上朝时神思还有些恍惚,崔铭堂回过头剜了他好几眼,斥责他的萎靡。崔铭旭转过脸,看到齐嘉穿着簇绿的官袍站在一众低头弓腰的人群里。
陆丞相的脸色并不好,皇帝今天似乎也没什么精神。这不是崔铭旭自己看到的,只不过散朝后几位精于为官的大人们在这么说:"是不是......"
话语声非常突兀地低了下去,几顶乌纱帽密密地挤在一块儿,又"轰──"地一下散开,人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好似一群刚刚分了赃的苍蝇。
皇帝的近侍灵公公在殿外招了招手,齐嘉就奔了出去。周围的议论声又大了起来,先是几位刚入朝的进士发问:"这位齐大人是什么来路?"
周围的老臣们答道:"小齐大人是礼部的,圣驾跟前红得很。"
"小齐......捐来的散官怎么比几位阁老还忙碌?"这就问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