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泛上胸口的情绪是什麽滋味,思及自己那天把齐嘉一个人丢在小巷里的作为也实在不应该,崔铭旭想回首再瞟一眼,身後不知是谁推了他一把,把他跌跌撞撞地推进了贡院里。
这一眼没看著,心思就乱了。远远抛出去的乱麻又飞了回来。那夜的风,那夜的巷子,那夜的吻,那夜呼之欲出的感情,在脑海里围成一圈打著转。考场里人人屏气凝神,纵使考生众多,却悄然无声。於是,自己的心跳声就格外地听得清晰,"咚咚"、"咚咚"作响,震得手里的笔都快握不住。颤巍巍地持著笔去蘸墨,定睛一看,带来的砚台居然是齐嘉送他的那一方。惊出一头热汗。
这是崔铭旭算准了齐嘉上朝的时辰,特地起了个大早去取回来的。不然,看著书桌上空荡荡的那一块,心里就堵得慌。
齐府的老管家一见崔铭旭上门,似乎早有预料,立刻从房里捧出了那方砚台:"少爷吩咐过了,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就不体面了。"
一句话说得崔铭旭再也抬不起头,直至走出齐府时,"告辞"两个字也说得含含糊糊。
"这砚台还是少爷做了官以後,老爷特地送他的。老爷教子严厉,少爷从小没少挨罚。得赏还是头一次,也只有这一次。"老管家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两眼定定地看著崔铭旭,"所以,还请公子小心照料啊。"
崔铭旭只觉手腕一重,好像捧的不是一方砚台而是颗鲜活淋漓的心,透过包在外头的布帛来烫痛他的手。一口气堵在胸腔,哽得眼眶酸涩,更说不出话来。回府後就把砚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却再也不敢去看。
怎料到,替他收拾包裹的下人竟然把这方砚台也带来了。当真是老天在同他玩笑。心神愈加恍惚,过了许久,崔铭旭才勉力定下心来答题,却是把先前想好的答案也忘记了。
这三天,时而镇定时而烦扰,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先前在门前看到齐嘉是场梦,还是这所有都是场大梦。
等跨出考场时,崔铭旭觉得仿佛浑身骨头都散了架,阳光刺得两眼发痛。他站在先前回头看齐嘉的地方环顾四周,人潮在身边川流不息,蓦然闪出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却不是那个傻子。
放榜那天崔铭旭没有出门,他一直坐在书房里,竖起耳朵,等著欢快的鼓乐声慢慢地从远处一直敲敲打打地停在崔府门前。
哪怕考场中确实有些小小的不如意,但是,以他的才学,做个状元是足够了。
如果中了状元,他就要依旨娶宁瑶郡主为妻,齐嘉也是官场中人,他明白的。那个小傻子会第一个来登门道喜,他会笑著奉上诸多他费尽心思精心挑选的贺礼。他会说:"恭喜你,崔兄。"而不是"崔铭旭,我喜欢你。"
崔铭旭就可以笑著还礼说:"同喜。"
喜欢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大家谁也不知道,就变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忘著忘著就真的忘记了。崔铭旭知道这是在逃避,可是,除了逃避又能怎样呢?他只筹划过如何高中状元娶玉飘飘,和齐嘉在一起,从未预想过的局面,太超乎他的意料。什麽都顾不上了,能躲一天是一天。
书桌上的砚台静寂无声,阳光透过窗纸照过来,幽光流转,才过刺眼,随手取过一本书要将他罩住,书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他的大嫂柳氏。
"可有消息了?"崔铭旭急急起身询问,手指在砚台上擦过,光滑细腻的触感,略微的凉意通过指尖流进心里,慢慢地转化成一股酸意。若真的中了,齐府中的种种就真的会成一场大梦。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