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时俊眉冷皱,没有接。
他苦笑一声,“不是什么出格之物,是我从洛阳带给她的牡丹花种。我曾允诺有朝一日可以带她去看洛阳牡丹,如今想来,怕是不能了。”
“我只希望她年年都有牡丹可看。请子晟兄……将此物转交给谢夫人。”他恻然浅笑,心中绞疼欲死。
桓旺看得牙酸,一把夺过大大咧咧道:“行了行了,我替你转交吧,真是让人牙酸。”
“那便多谢子旺兄。”慕容衎平静地道,再睁眼时,面上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慕容衎去后,桓时径直从阿弟手中夺过那包牡丹花种,扔进了湖中。
“今日之事,不许告诉皎皎。”桓时黑沉着脸道。
桓旺吐吐舌,看出兄长情绪不对,拔腿溜了。桓时又去往妹妹的院子,今日秋阳极好,她已搬了书案出房,在院子里那株棠梨树下同次兄研习谢氏的族谱。
士族之间人口众多,又互为姻亲,以此庞织出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稍有不慎就会弄错关系。因此,弄清夫家的亲属关系是新妇婚前的重要功课。
桓晏长在京中,对各族关系了若指掌,讲解起来也是十分清晰。桓微听得也认真,兄妹二人亲密有如幼时。桓时见妹妹素来清冷的脸上神色柔和、若春雪初融,眼中微黯一瞬。
曾经她待他也很亲的,毕竟他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自从当日他以她为饵诱射了慕容衎后,她再没
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桓时知道妹妹是怨他以她为饵。在他心中,妹妹比他的生命还重要。只是这一切,都不及父亲的功业罢了。
桓时脚步一转,转身离开。桓晏远远瞧见他高峻身影消失在篁竹之后,无声一嗤,又摊开一卷竹简。
“阿微,今日吴王来过了。”边说边留意着她的脸色。
桓微却是殊无表情,只细长如芳草的眼睫微微一颤,纤指闲闲拨弄竹简,继续记着谢氏的族谱。
这些日子以来她催眠似的说服自己早早接受了谢家妇的身份,又怎可能再记着前尘往事。她只盼他余生安好,福泽绵绵。但最好,不要再同自己有什么瓜葛了。
……
崇宁六年八月二十七。宜嫁娶,宜入宅。
江陵桓同陈郡谢的大婚礼选在这一日举行。建康城红妆十里,铺地的红绸一直从桓府所在的青溪里铺到了乌衣巷。
桓大司马有心要借女儿婚礼炫耀军威,婚车将要经过的路段,每五步之距就站着一名身披甲胄的西府军士,俱是龙精虎猛,威武不凡,让人望而生畏。
谢氏迎亲的队伍在食时抵达桓府门外,桓府中,桓微盛装打扮后,便由母亲身边的媪母引到正堂,拜别父母。
她身着红色婚服,肩上以金线绘着芙蓉并蒂的图案,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绢制的团扇,遮住了面容。绿云低映,眉心梅妆如刻,掩在扇后的眉目昳丽如画,端艳无比。
扇面上则以金线绣着芙蓉出水,绣面光洁,花色润泽亮洁,如透黎光。
时下风俗,新妇出室须以团扇掩面。直到礼成后与郎君单独见面时才可取下。
这柄绢扇更是次兄桓晏送给她的新婚贺礼,寓意团圆美满。
桓时送的则是一张玳瑁制的四扇屏风榻床,床身和榻接连在一起,四面屏风,雕刻着同心并蒂、石榴花开等图案,寓意多子多福。连床脚亦嵌满了七彩宝石,十分华贵。早在昨日安床时就已送到谢家去。
桓泌亲自去祠堂焚香以告女儿出嫁之事,回到正堂来,为女儿斟上醮酒。因她不能饮酒,李夫人已提前准备了甜浆代替。
庐陵同桓泌坐在上首,看着女儿出落得如同枝头榴花一般娇美,桓泌眼中不禁流露出些许自豪。庐陵长公主却面容端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