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浓是沈氏的心腹,那一日诬告时,就是她带人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私通书信」。沈氏在荆州私自对外发放悬钱也是以她名义,桓微想,或许可以碧浓作为突破点。
她支颐细思的模样格外秀美,杏眼凝思,波光潋滟,正似枝头婉约垂下的一朵含露初绽的棠梨。头顶碧叶为风吹落,覆在她额发上,桓晏伸手轻轻拂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如何?”
“伪造书信?不可。”桓微很快拒绝。沈氏出身名门,擅长书法,和不同的人通信采用不同书法体,光她就见过不下两种,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且阿姨已经用这一招旁敲侧击地提醒了母亲,再用,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这时却闻会稽王世子同元嘉公主到访,他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腰悬紫罗香囊,富贵风流。沈腰鸦鬓,俊朗清雅,径直闯入院子里,无视了桓晏笑着同外甥女打招呼,“皎皎,好久不见。”
桓微则望着他腰间悬着的那个绣着「采葛」二字的紫罗香囊。卫夫人簪花小楷,绵柔秀丽而有锋。她认得,这是沈氏的字迹。
第 21 章 他骗她!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是首缠绵悱恻的情诗啊。
沈氏是书法高手,楷书行书行草均有涉猎。但刺绣不一样,刺绣很难绣出行草,故而她绣字时一向是用楷体的。
桓微可以断定,这就是沈氏的笔迹。
她不禁疑惑地看了一眼这位小舅舅。萧纂只比沈氏小十岁,年龄上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沈氏是近来才回到京师的。总不能十年前就……
桓晏先她一步问了出来:“世子这香囊倒是别致。是府中如夫人做的么?”
萧纂今年二十七,虽然还没娶妻,却有数位妾侍。他目中闪过一丝冷寒,却掂了掂香囊笑笑不说话。元嘉公主带着几名宫娥款款上前,讪讪地笑道:“听闻表姐身体不适,我就过来了。表姐不会怪罪我不请自来吧。”
“公主言重。”桓微招手,让婢子将案上笔墨收了去奉上茶果,语气不咸不淡。
元嘉公主她大致猜得到,必然是她久不回宫,皇后派她来催了。至于这会稽王世子……
她目光沉沉,又盯了他腰间那个香囊一刻,借饮茶掩饰了去。
萧纂今日过桓府来,乃是为之前流觞宴上的事正式致歉。
当日事出,会稽王府同王氏是做不成亲家了。虽然也同桓氏闹了不快,到底不曾翻至明面上来。恰逢会稽王猎得一对白狐,便叫儿子送来,有意缓和两家关系。庐陵长公主有心要晾他一时,借口元嘉来了,让他等着,他便往外甥女的院子来了,却又遇上才从庐陵处出来的元嘉公主。
这时便有婢子来请,萧纂一抬手示意自己待会儿过去,只同桓微笑道:“今日我来,倒是听说了一句有趣的事。”
“先前向你提亲的那个谢家小子已经向朝廷请命,往京口方向去了,可见这男人啊,当真是靠不住。”⑦④尒説
和亲这事一出,城中议论桓谢婚事的声音立刻停了。先前谢沂向朝廷请命去前线,他还以为他要为这婚事努力一把,没想到前日却瞧见他往通往京口的官道走了。显然不是去淮南。
去京口?
桓微一怔,握着茶盏的手几乎端不稳,怎会是去京口呢?
她阿父在淮南,在建康西北,京口却在建康东北方向!
他骗她!
她心里顿时空落落的,舅氏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听见。不知怎地,就想起歌谣里唱的,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大意是说,女子的感情就像北极星,千年不变,郎君的心却像朝东暮西的白日,游移不定。
青年郎君的爱慕呵,果然是最靠不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