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则废为庶人,以谋逆之罪,关在廷尉地牢之中,等候发落。

朝廷里大臣们为着迎立新帝之事吵闹不休,乌衣巷里,谢沂倒可落得一日清净。在榻上昏昏沉沉睡着,直到晚间方醒。桓微已去王氏接了儿子回来,小家伙还不明今日差一些就与母亲阴阳永隔,兼在王家和阿桐弟弟玩得十分开心,见了母亲便笑得甜甜的,伸手要她抱:“阿母。”一点也不记得早间母亲离去时的伤心了。

儿子还是那个儿子,黑溜溜乌沉沉慧黠灵动如上好水晶的眸子,梨花瓣儿堆成的花柔玉润的一张脸儿,桓微却止不住地眼眶发酸,把额头轻轻抵在他的小额头上。

谢瑍安静地伏在母亲怀里,半晌,模模糊糊想起和父亲的约定来,“阿父……”

桓微眼神微黯,拍了拍儿子的脊背哑声道:“瑍儿乖。你阿父在里面休息,他生病了,咱们悄悄的,不要打扰他好吗?”

谢瑍并不懂得什么是生病了,但母亲的话他总是听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时采绿端过一小碗洗净的红柰,她才从钟山方向回来,桓微知道是有事要禀,把他的青玉小碗放在胡床的小案上,留了采艾喂他,先和采绿出去了。

院外天色深蓝,明月当空。烂银皓光投下,溶溶浸朱窗。到了该用药的时候,两个侍女端着药进了谢沂歇息的卧房。谢瑍正拣了一枚果子要吃,闻见屋内传来的咳嗽声,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尚在摇晃的竹帘,抱着小玉碗蹦蹦跳跳地下了胡床。

屋中苦药的气息萦绕不散,谢沂正拿清水漱了口,洗净唇齿间残留的苦涩。便听门口竹帘清泠泠如珠玉相撞的响,帘下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稚气而好奇地望着他。

“瑍儿?”

他含笑唤,“是要和阿父玩骑大马吗?”

谢瑍惘惘摇头,他费力地捧着碧玉小碗,小心翼翼地走到父亲的病床前。

“这个。”

他站在床前,踮起脚,努力地把那个碧玉碗递给父亲,“咕咕说,甜的。”

碗中盛着洗净的红柰,果肉沥着水珠,晶莹剔透,如沁碎冰,望之如山樱。

谢沂把碗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单手将儿子抱上了榻。勉力挤出一丝笑,拿起一枚红透了的柰果:“瑍儿要送阿父吃这个吗?”

谢瑍黑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把父亲望着,用力点头,待他咬了一口后,忽地蹭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道:“瑍儿,也是,甜的。”

语罢,又跳下床跑远了。独留谢沂看着那枚咬过的红柰,唇角慢慢地萦上笑意来。

月余,朝廷新立了会稽王萧昱为帝,以世子萧纂为太子。萧昱登基之后,以迎立之功进谢珩为太傅,赐金印紫绶,位在三公之上。

谢珩却以年高为由推辞不就:“我本非红尘中人,在尘网十载,实因家族之利不得已而为之。今者小儿辈大有所为,是该让我这老头子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他执意要往会稽东山继续过他前三十年的隐逸生活,拒绝了文武百僚的相送,乘一辆犊车,在部曲护送下带了妻儿晃悠悠地往三吴去。谢家的宅子一瞬空了许多。

“建宁陵之事,叔父对朝廷彻底失望。或许,他会怪我。”

这夜,哄儿子睡下后,夫妻两个在榻上说话。谢沂轻拥着妻子仅着了一层蝉翼罗衣的脊背,自责地喃喃。

建宁陵的事,他半真半假配合岳父演了一出苦肉计。明知小皇帝必败无疑,偏还把自己伤势示之于众,就是为了让叔父对齐室失望。⑦④尒説

他的伤势不过一些皮肉伤,看着唬人,实则不到一月就大好了。桓微心有余悸地抚着他腰腹上道道疤痕,眼睛里很快盈起水雾,“那郎君后悔么?”

“后悔什么?”

他捉住她滑到腹间的纤指,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