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仓惶泣下,疯魔般摇首,脚下跌跌撞撞,竟是慌不择路地要逃。徐仲皱眉,忙命人将她拉住了,“请公主随末将回去见使君!”
她还是哭,好说歹说把人按住了,徐仲怕出事,单独给她安排了辆马车,其余的北燕妃嫔则全挤在一辆马车里,和代军交接完毕,率军返程。
一路上,元嘉公主一会儿要衣裳一会儿要胭脂一会儿又要戴花,徐仲全部当作没听见,只在路过沿线村庄时找农户买了几身妇人衣裳给她送去,自己捧了件青色的衣裙送去采绿的车里。
采绿已简单清洗过脸,正端坐在车中用木齿梳清理着发中的草叶棉絮。徐仲送衣裳过来,也只是淡淡的一句:“难为将军还为我这个败柳之身操劳了。”
徐仲似雷电过身,愕然良久,只当做没听见地憨笑道:“你先把衣裳换上吧,等回了寿春城也好去见使君。”
第 132 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一路无言,北府军纪律严明,沿途只听得见车马轧轧和旷野里凄厉的鸱鸮的叫声,亦或是马车中几声女子的低咽,连元嘉公主也安分了许多。诡异的宁静。
采绿觉得车中有些闷,伸手推开窗子。淮南一带久经战事,大片村庄十室九空,鸡犬罕闻。道旁,坍塌的房屋及被烧焦的枯树随处可见,横七竖八地倒在道路两侧。触目所及,皆为荒芜。
已是初春,南返的春燕翩跹飞还,却无一处可以筑巢的房檐,在天空盘旋数圈,衔枝巢于林木。
徐仲策马缓缓行在车旁,两人视线对上,又各自飞快地移开。他轻咳了声,没话找话道:“这里去年才被你们北燕掠夺过,使君派我们来搜寻幸存者时,景象惨不忍睹。丁壮者俱被斩截,婴儿则贯在槊上……”
说至此处,他自己也有些不忍,挠挠头笑了一声:“所以你待会儿见了使君,态度和缓些。他并不喜欢燕人。”
南北征伐不断,从长安一路行来,这样的人间惨况疆线上随处可见,采绿也早就习以为常,可当她听见那贯在槊上的婴儿时,还是沉默了。一想到间接促成这战事的正是自己,心更如给人揪着了一般,只觉窒闷。半晌,放下窗帷声音幽幽地传过去:“多谢将军提醒。”
等入了寿春城,徐仲把一群女眷安置在新修的候馆里,单独给元嘉和采绿拨了屋子,费尽心力才找了两个丫鬟给元嘉公主送过去,方得了些空,踱回采绿这间,仍是不放心地多嘱咐了她两句:“你先候着,我去和使君通报一声。”
他停在门前,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采绿正坐在窗边望院子里的枯柳,一身荆钗布裙,是个婉顺安分的农妇模样。这是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不知生于何年,上下缠扭,如虬龙盘曲,树干树尾俱已成炭结疤,向阳的一半却又发了新芽。星星点点的绿,顽固而恣肆地生长。
于是又想起曾陪女郎读过的枯树赋。木叶落,长年悲。既伤摇落,弥嗟变衰。可是枯死的树可以重发新芽,人却能吗?
两相无言,元嘉公主却于此时带着两个新买的婢子走了过来,趾高气扬地喝问:“你这兵家子,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本宫交代你买的东西呢?”
她已梳洗过,简单地挽了个惊鹄髻,到底年轻美貌。纵使不着粉黛不饰珠玉,一身布裙,也还是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她的态度着实令人生不出怜香惜玉之意,徐仲忍了又忍,好歹没有当场发作:“公主殿下,这里可是前线,母猪都没几头,哪里来的卖胭脂水粉的铺子!”
他想挖苦对方叫她去军营里找营妓要去,碍于身份到底忍住。元嘉脸色白了又红,吞吞吐吐问:“那阿羯呢?他怎么不来见本宫?他知道本宫来了吗?”
知道你来了又怎样?使君有夫人哩,哪里瞧得上你!徐仲心中腹诽,下意识要拒绝,背书似的:“使君军务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