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慕容延乘云母车自大军后驶来,驾前六马,车前各有两名全幅甲胄的武士担任警卫。他头戴十二旒冠冕,身着明光铠,远远瞥见对岸轻甲青袍的青年郎君清峭俊美的脸上闪过的轻蔑微笑,倏然不悦:“这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死期临头,他竟还笑得出来!当真是不怕自己放在眼里。
“是。”
慕容琛策马行在御驾之旁,面上没有一丝轻敌之色,反而劝道:“听闻此人出身南齐谢氏,素有才名,伪朝尚书仆射谢珩正是其叔,于去岁便调他外出练兵,前次在洛涧侥幸打败我军的薛弼之就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陛下不宜轻敌。”
陈郡谢氏在南北两国皆是享有盛名的门阀士族,其中又以谢珩声名最盛,慕容延南下之前还曾放言已在长安造好了府邸供谢珩居住。然此时提起谢氏却是满心憎恶,冷道:“朕比你清楚。”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嫡次子是怎么死的。七子又是怎样沦为了两国的笑柄。
“慕容延!”
这时却闻有人在对岸高喊:“胡贼,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么?”
被直呼其名的燕帝龙颜大怒,瞧清正是谢沂身边意气风发、当日在洛涧折他七万人马的少年将军,狠狠一拳砸在车沿上,目中杀气凛冽:“这竖子欺朕太甚!”
燕帝身边的诸将也都听见了,当即便有人请命要过河擒杀对方,慕容琛又劝道:“不可,对方是在使激将之法,我们万不可中了他的诡计。”
对岸叫阵声不绝,谢沂更是命军中能言胡语者以鲜卑话问候了慕容氏的列祖列宗,动摇北燕将卒军心。慕容延才压抑下去的怒气迅速勃发,在慕容琛又一次进谏言时盛怒打断他:“够了!”
“对方只有七万人,王师数倍于他竟还龟缩不出,岂不叫天下人笑话?王弟真是叫那乳臭未干的小儿吓破了胆么?还是说,你想越俎代庖?”
慕容琛惊恐无状,忙跪地请罪。慕容延容色松和些许,命人把他扶起,沉声道:“朕知你谨慎,但此贼劲勇,朕不能留他以累后世子孙!”
对岸,谢沂将北燕诸人的表情尽收眼中,知晓对方的怒气挑得差不多了,笑着扬高声音:“慕容延,你们远道而来,却在陵水前畏敌不出,今日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我再问你一遍,可敢与我军决一死战么?”
“如何不敢!”
慕容延一声怒喝,波涛滚滚的陵水几为之倒流,他目中杀意大胜,“朕强兵百万,韩、白盈朝,对付尔这等吴人小鬼,不过秋风扫落叶!朕劝你还是早早地投降吧,如此方可求朕为你留一官半职!”wap.xs74w.com
他话音才落,北燕的众人适时发出附和的嘲笑声,对岸,北府军亦是以嘘声回敬。谢沂振臂一扬,立刻鸦雀无声,待对岸重新安静下来后,他笑道:“那好,你们悬军深入,置阵逼水,此持久之计,又怎么能算是想要决一生死呢?”
“不若稍稍退却,待我军渡河上岸决战,仆与君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乎!”
他话音稍落,车上的慕容延便发出一阵讥笑声来,嘲笑道:“果然是不懂军事的黄口小儿,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缓辔观战的名士风流。这里是寿春,可不是花月春风的建康城!朕劝你还是识相地投降吧!”
对岸诸将士哄笑声此起彼伏,谢沂丝毫不为所动,只静静注意着对岸慕容延的神情。他身后的将士们却是听不得主帅受辱的,纷纷握紧戈矛,怒目圆瞪,士气凛然而上。薛弼之也急道:“使君,请允末将渡河,生擒老贼!”
“不必。”
“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对岸,慕容延嘲笑过对手后,也生出一计来,对慕容琛道:“可允之。待对方渡河,半渡而击,对方军阵必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