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那日很顺利。正是重阳节,嫁进王氏的桓芙来看她,送了几盆绿菊来。姊妹俩在胡床上坐着,一边给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小衣服,一边说着话。桓芙抱怨了两句王湛只知清谈潜行老庄,她才要安慰妹妹几句,便觉腹下一阵绞痛,俨然是要生了。

好在刘氏早在八月间就搬了进来,闻了婢子来报,有条不紊地叫来女医,抬出早已备好的热水巾帕等物。怕新妇子到了后头生产没气力,连参汤、面饼等物也都是备足了。两个时辰后,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屋宇,母子俱安。

“贺喜女君,是个小郎君。”

女医笑着向刘氏称喜。刘氏长松了口气,亲自剪了婴儿的脐带,同长媳道:“这孩子是个疼娘的,我生他阿父已是第二胎,也没这么顺利。”

再看桓微,已然虚弱得耗尽了力气,莹白小脸上汗珠滚滚,晶唇发白,鬓发尽湿,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忙命人端来参汤与她饮了,将已安置好的小婴儿抱来:“好孩子,是个小郎君,你抱抱他吧。”

桓微看着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儿子,怎么看都和漂亮沾不上关系,可到底是自己怀胎九月生下来的,到底怜爱。只有些发愁,小家伙不会一直这样丑吧?长得这样丑,郎君会不喜欢吗?王氏看出她的担忧,笑着道:“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娣妇莫忧。”xs74w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郎君还不知道呢……妾现在实无力气,还请长嫂代我写一封书信,告知郎君。”

她脸上恹恹的,显然疲倦极了,刘氏慈爱地抚了抚她的肩:“这是自然,你好好休息吧。”

婢仆

们将床榻被褥换了新,将桓微安置下来,小婴儿也被裹在襁褓里,就睡在她旁边,伴她安睡,屋中另留了采蓝等人留守。桓芙一直在外焦急地等待消息,见刘氏和王氏脸上挂着喜气出来,忙问:“我阿姊怎样了?”

到底是姊妹情深,开口不先问孩子,却是问自己阿姊。刘氏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母子安好。不过新妇子因为太累,已经睡下了。”

“如此,还望娘子回一趟司马府,与大司马报喜!”

桓芙心中大安,匆忙告辞便回了桓府。不出半日,桓公喜得外孙、谢公喜得侄孙的讯息便传遍了建康城,台城中,小皇帝赐下彩帛丝绸数千匹,百官送来的贺礼堆满了数十间屋子。洗三那日小皇帝和谢太后更是亲至,给足了谢家荣宠。

至于孩子的命名,刘氏请了谢珩来取。谢氏这一辈乃是行木,阿狸的大名便唤作谢檀。婆母既让叔父为儿子起名,桓微便有些担心,想把郎君已有属意的名字这事说出来。正欲开口时,谢珩已捋须笑道:“瑍者,玉有纹彩也,又通焕,朗朗若太阳升朝霞。是个极好的字。”wap.xs74w.com

“依我之见,这孩子就取名叫做瑍吧。”

阖府皆称赞。桓微心中微微一惊,原以为是丈夫已经告诉了叔父,可听谢公言语,分明这名字是他自己想的。谢珩又主动问起她的意见,桓微笑着点头:“实不相瞒,郎君先前和妾说起孩子的名字,也正属意这个瑍字。”

于是阖府皆喜,小郎君名字就唤作谢瑍,乳名则等他阿父回来再取。

瑍儿果然是个极疼人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的,白日里她给他诵读经书便笑着手舞足蹈着听着,仿佛听得懂一般。到了晚间却很安静,让她得以休息。如是,虽然丈夫不在身边,她到底不寂寞了。

算着从怀着他到现在,她已把儒家六经都给儿子读了一遍。然则丈夫还未归来,连当日承诺的生产之日会回来陪她也落了空。虽心知战事渐近他舍小家是为了天下人更多的家,到底有些幽怨。洗三这日安置好儿子睡下后,望着帐顶青光映出的一圈芙蓉并蒂比翼连枝的光晕来,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