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懂他为什么老是拿这句打趣她,只疑他是不满自己从前喜欢看经书太过冷落他,便很认真地解释道:“可是,那是皎皎对郎君情之所钟的意思啊。”

“你说什么?”

谢沂惊讶低眸,眼底情绪隐隐翻滚,像是晕了满眼的阴阴冷月。心底更是掀起轩然大波来,几不肯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言语。

她微微赧颜,倒也没有逃避,温柔地凝视着他眼睛轻声颂道:“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太上忘情,就是皎皎对郎君情之所钟的意思。”

“我知道我有时候做的不好,可是从郎君牵住我的那一天,我的心,就一直在奔向郎君,从未停止。”

这一世患得患失的根本,都是因了冰冷刺骨的这四个字,谢沂不止一次设想过,前世那始终漠然冷待他的妻子,因何留下那张姻缘签,又因何在签的背面写下太上忘情。寻觅至今,才终究有了答案。

她并非不爱他,只是那一腔情意,全隐在那冰冷的面容之下了。

他怔愕神情很快恢复过来,眼底噙笑,唤她一声:“皎皎……”

嗓音却是沙哑的,低头把她吻住了,未尽的字句皆消融在两人交融的呼吸间。而身后,千盏明灯陨落,煌煌如星。

……

星桥夜度,火树宵开。京口城中处处皆是珠箔飘灯,宛如不夜。

位于正中位置的刺史府却是灯火稀疏,偌大的府邸仅有西南一隅亮着灯,桓晏一人独自坐在院中,任凭风露侵身也久久不肯归去,只望着北方的天际。云楚将岁饭一盘盘摆上院中的石桌,望一眼漆黑无人息的东面,忍不住抱怨地嘟哝:“搬得可真干净。”

郎君冒着被逐的风险留宿在此,为的是可以同女郎过此佳节。那位谢使君却径直将女郎带走,虽说事出有因,也实在……有些小气。

桓晏没有说话。

他把玩着手中早已褪色抽丝的珠腕绳,纤长分明的手指久久地摩挲着银铃上刻着的薇草。他望着北方夜空。那方天际方才升腾过盏盏明灯,载着凡尘愿望飞向天际,又陨落成屑,却无明月身影。

是的,今夜无月。

除夕岁暮,多半是看不见月亮的。

不知为何,明知这一点,年年佳节,他却总要近乎固执地守在院中等候弦月破云而出,与他共饮岁酒,对影成三人。

他又想起前世移镇荆州的日子。两世兄妹,她乖顺地待在他身边的日子除了孩提时代的两年,便只有前世她从谢家回来后的三年。

南齐徽平八年、他登基前夜,正值除夕,他带着桓旺和她重返建康,在父兄灵堂守岁。是那时候,她平静地对他道:“哥哥,我恨他。”

也曾是幼时,他把自己所得的红封给她,她高兴地一把抱住他软软地唤「阿兄」,她说:“最喜欢哥哥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过除夕!”

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他苦涩一笑,端过桌上的岁酒一饮而尽,霍地拔出石桌上的一柄青玉剑,醉舞吟道:“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

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

第 103 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元日朝会。

这日一大早,桓泌及一众文武群臣已经云龙门入了内城,在太极殿东阁下等候。

室内明烛璀璨,十二火盆奇燃,皇帝未至,殿内一片静穆。桓泌正与尚书仆射谢珩坐在一处,俄而鼓声敲响,殿中鼓乐齐鸣,谢太后同小皇帝在一众寺监的簇拥下而至,众皆伏拜。

“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