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曾说,能亲眼见到真迹,对理解那位大师的技法至关重要。她电脑里存著相关论文草稿,那些反复推敲的细节分析,此刻都成了诱惑她踏入险境的钩子。艺术是她的信仰,是她在冰冷城市里赖以生存的光。拒绝这个机会,无异于亲手掐灭那点光。
心底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挣扎:也许……也许事情没那么糟?也许上次的门铃只是他过度保护的极端表现?也许在公开的艺术场合,他会收敛?她想亲眼再确认一次,给自己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更深层的恐惧在于:如果不去,傅凛会如何反应?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识好歹”,进而采取更直接、更可怕的手段?他会不会迁怒于她的朋友?或者利用权势影响她赖以生存的工作机会?他的权势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她这只蝼蚁,连拒绝的资格都显得奢侈。
最终,对现实压力的屈服、对专业机会的不舍、以及一丝“最后确认”的侥幸,压倒了纯粹的恐惧。这不是选择,更像是在荆棘丛中选择一条看似稍微不那么扎脚的路。
周三下午,许昭韫还是出现在了那间私人画廊门口。她刻意提前了十分钟,不想让傅凛有任何“等候”或“接送”的借口。画廊位于一栋安静的历史建筑内,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推门进去,展厅果然空旷至极。柔和的聚光灯打在墙面的画作上,空气中弥漫著淡淡的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傅凛早已站在一幅画前,背对著入口。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龃龉。
“你来了。”他走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审视一件物品是否完好无损,“气色比前几天好。”他的语气自然,却让许昭韫感到一阵难堪。她在他眼中,永远是那个需要被评估、被“保护”状态的附属品。
她勉强挤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算是回应,目光却立刻被墙上的画作吸引,试图将注意力全部投入艺术的世界,以此作为抵御他气场的盔甲。她走到一幅静物画前,专注地观察著葡萄上细腻的光泽和玻璃器皿的透明质感,努力将身边的男人当作空气。
傅凛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旁半步之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他的存在感极强,即使不说话,那无形的压迫感也如影随形,让许昭韫无法真正沉浸其中。她感觉自己的背脊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僵。
他们在一幅幅画作前流连。傅凛偶尔会低声说几句精辟的点评,显示出深厚的艺术修养,但许昭韫的回应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看似专注于画布,心思却被身旁这个强大而危险的男人牵引著,那份「纯净」的向往,此刻只让她感到沉重的负累。
最终,傅凛在一幅描绘著被锁在华丽鸟笼中的夜莺的古典油画前,驻足良久。
画中夜莺羽毛鲜亮,眼神却空洞,精致的鸟笼镶金嵌玉,极尽奢华却冰冷无生机。
傅凛的目光从画上移开,落在身旁安静的许昭韫身上。午后的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她柔顺的长发和瓷白的脸颊上,勾勒出宁静美好的轮廓。她清澈的眼眸专注地看著画,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整个人散发著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感,与画中被囚的夜莺形成了某种诡异而令人心悸的呼应。阳光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将她与这尘世隔绝开来,只留下那份他渴望独占的、易碎的完美。
傅凛看得入了神。胸腔里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满足感,而是一种滚烫的、近乎焚烧的占有欲。这份纯净,这份专注,这份只属于艺术的宁静美好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分享,不能容忍任何尘埃玷染。世界太嘈杂,太危险,而她是如此珍贵的易碎品。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著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