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觉得好像撞见了什么大事,又好像没有。

高台处,那老皇帝仿似早就没了什么说话的余地,偶尔出声,居然都是咳嗽。而在罗艽思忖之间,台上本在平和交流的几人,言辞之间忽地带上了许多讽刺意味。

罗艽边吃着,凝神静听。

国库、花园子、铺陈云云,她们说起话来文邹邹,却也绵里藏针。

听来听去,罗艽算是懂了半点儿。

相比于往年兰堇、白昙为主,其余为缀的布置,今年一酹江月庭的宴席,主观花卉统统被换成了清荷。便是那周宁王觉着,此番铺张实为不妥,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又或者其中有什么旁的缘由……言而总之,十分值得深究。

周空倒没被他绕进去,端着她那白瓷盏,呵出一口气,笑也得体。“本来花园内理就归本宫管理。我是不知,宁王也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答不上来?”

宁王周怀元灿然一笑。“那便说些有意思的吧。”

“长公主可知,一刻钟前,小河池畔,有人窃窃幽会?”

此话一出,满座寂然。

幽会之事,大可大,小可小。就看是谁说、怎么说。

以及,谁来说。

罗艽的视线扫过台上几人,最终落在那太子周婺身上。

她敏锐地感觉到那周婺的神色倏变,时而青紫,时而又惨白,竟像是那织染坊的染布,煞是精彩。

就差把‘对号入座’四个字挂在脑门儿上了。

罗艽忽想到月前,周空说自己有个不太聪明,却总是更受重视的太子哥哥。

罗艽大概能懂她的心情了。要是自己处处都做得顶好,却被这么个傻子压在头上,心里舒坦才怪呢。

席间,周围人也都竖起耳朵,屏息静气地听着。

就看众目睽睽下,那周宁王摸了摸鼻子,满面笑容,优哉游哉地站起身。

他的视线落在周昭越身上。

周怀元:“少卿?”

周昭越抬起眼,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规规矩矩作了揖。“宁王何事?”

周怀元反问:“你没什么想说的?”

周空忍住白眼,压下心中那句‘有屁就放’,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宁王不妨有话直说。”她道,“不必藏着掖着。”

周怀元摊开手,“那本王便直说了。”

他指了指周昭越,又对着江月庭内的家眷们随意点兵点将。

视线最终落到席位末端。

“那儿穿黑衣的小宫女瞧见没有?”周怀元压低声音,对着周空笑盈盈道,“乖侄,真当是火烧眉毛的大事情这是葡萄架倒了啊。”

席间,罗艽一个激灵,一股脑儿推掉手中吃食,视线落在自己黑色的袖子上。

她只觉得一阵寒意窜上脊背。

不是说周婺?

先前所有看好戏的情绪,都在此刻变成了余悸。如同反噬。

探寻的目光越聚越多,大多不怀好意。戏谑嘲弄者有,怜悯者亦有。

无尽的夜色里,所有人窸窸窣窣的响动都被放大。

罗艽呆坐在原处,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葡萄架?所以那周宁王说的,是她和……周昭越??

罗艽的脑中,‘腾’地一下变得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岂料,高台上的周空不怒反笑,且愈笑愈大声。笑声之爽朗,竟让周怀元都觉得惊异。

几步之遥,周昭越也没忍住似的,轻笑一声。

再抬眼,她仍保持着先前谦卑的姿态,佯作尴尬,“宁王这是……成心想让下官难堪啊。”

她的语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