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洲话音未落,霎时海间无尽白雾喷薄而出,罗艽只觉脑海思绪一震,整个人便陷入晕眩。

*

思绪混沌,身子便仿似还在海中。

无尽的海浪淌作一条幽幽长河,河畔花灯明灭闪烁,私语嘈杂。

意识悬浮在这些花灯之上。

“好~久没来新人了,怎的一来就来了俩?……”

罗艽听见一道清脆的娇笑,活泼俏丽。可如此漂浮于混沌间,再是如何脆生生,也像是黑白无常索命的尖笑。

“咦,这位妹妹的头发是怎么了哇?怎么白成这样……”

罗艽听见那人再道。

“好俊俏哇,”仿似有人撩开罗艽额发,又啧啧称奇,“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男的……”

“因为她不是男的。”另一道声音响起。应当亦属于女子,相较下态度颇为冷淡,语气之间,仿佛也夹杂几分无语。

“诶??!……”

“…………”

“确实好看,确实好看!”

“快!快把她扒了!瞧瞧身子是不是也这样俏!……”

像是被这句话雷了个外焦里嫩,罗艽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面前光亮大盛,灼得罗艽眼皮发疼。她挣扎万分掀开眼帘,却在对上身前几人视线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因无她。

眼前人群乌泱泱,清一色女子。她们都瞪着一双好奇的眼,正七嘴八舌地窃窃低语。

而这群人间为首的二人,罗艽是认识的。

先前言辞跳脱的女孩一双豆眉,两只眼睛忽闪忽闪。“醒啦?”她向罗艽撅嘴,又摊开手,“醒了正好!赔钱!”

罗艽视线回拢,仍是有些眩晕。“赔……赔钱?”

女孩皱起眉,摊开手心,向罗艽展示一条巴掌大的小黑蛇,再气乎乎地说:“小蛇都被你们敲晕啦!”

罗艽视线却未落去她手心。

罗艽只是仰头,淡淡道:“长庚。”

女孩立刻瞪圆眼睛:“你!你咋知道我叫啥子!?”

罗艽未答,便是长庚身边,一位神色淡漠的长辫女子抱着手臂出了声。“你是……罗艽?”

罗艽微微颔首,望过去,失笑唤了声:“风癸。”

风癸挑眉,高束的马尾在风中一扫。

“罗不觉。真当是,好久不见啊。”她咬字玩味,似笑非笑。

罗艽的视线却在风癸腰上那柄软剑上一宕,又眄了眼长庚背后骨笛。

骨笛长庚,软剑风癸,长剑乙未。

百年前漠江城,罗刹三煞。

*

既是相识,几人也不藏着掖着。

候着叶青洲醒来,罗艽与长庚、风癸二人简单道了近来世事,随即表明来意。

却是长庚闭着眼,摇了摇食指:“那~可不行。”

她摊开手,里头还是那只半死不活的小黑蛇。“先赔钱。”

罗艽:“……”

叶青洲微眯了眯眼:“这小蛇就是先前海上那只黑蛟龙?”

长庚点点头,道:“是哇!”

叶青洲垂眸一瞬,将罗艽拉至身边,与她耳语:“造境者的能力在我之上,又或说,虽都是幻心术,但我与那人修的路数大相径庭。”

“我造境奇幻,而到底只能困景、困人;最多引诱旁人自戕,却不能直截了当地伤害她们,或将谁置于死地。可这黑蛟在海中叱咤纵横,都是十成十的蛮劲儿。倘若发威,能将这半座南屿的平民百姓都葬于深海。”

此时她二人已褪下湿漉漉的喜服,随意讨了件合衬的红褂子,披发站在一处,还是与旁人几分格格难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