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艽自然明面上连声应好。

暗地里只道,鬼才信!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按那兰芥奇怪礼法,图小乐竟要唤无为一声“义父”。

罗艽暗戳戳心道,义曾祖还差不多。

可奇就奇在,即便她与绝云道长,即图小乐,单独相处之时,对方言行举止,亦与罗艽印象中大相径庭。

仿似夜半相遇是真,三日奔波是真,只那一段有关祭典与心灯石的记忆,从她心底生生剔除了。

图小乐闭口不谈心灯石,彼时眉间一点稚童青涩,此刻也荡然无存,仿佛回兰芥州之后,她便套上一个“绝云道长”的壳子,再不复从前神采。

只偶尔偶尔,那一点点独属于图小乐的精神气会从这壳子中露一尖尖角,几句插科打诨,犀利有趣。

罗艽看着她,意有所指地敲三下剑柄。

图小乐只淡然笑道,“姐姐,不必再担忧我。”

*

风仪门内春重重,静水流深,暖风飞虹。

已是日暮时分,风仪门的学子流云般行向食肆,一路上叽叽喳喳,热闹不已。

惟最尾处,一人不疾不徐走着,低垂了眼,搭上风仪门素色学子服,整个人清水出芙蓉似的白净,矜贵绝尘,只在拾级时,眸底才染上些许烟火余晖。

在一众咋咋呼呼的学子里,实在出挑得紧。

“青洲学子!”

有人与她招呼。

她于是回眸应声。

一副秀色清逸,好似松下林间第一抹雪,风月一扫,落成明明澈澈一道光。

身后有学子缓了步子,一脸痴傻样。

唐忆猛拍友人脑袋,不知是恨铁不成钢,或心中敲着别的算盘。

只在叶青洲循声望来时,她也羞红了脸,踌躇移开目光。

而半个时辰后,唐忆将这份羞赧付诸实践。

她要向一见钟情的人,表白心迹。

事实上,唐忆自小便骄傲。

与风仪掌门沾亲带故,于修道之事又极有天赋,从家世到相貌亦挑不出一点儿差错。她自认为是同龄人间佼佼者。

倘若她配不上叶青洲,那风仪之间,便再无别人了。

唐忆在心里卯足力气给自己鼓劲儿。

于是金乌西沉时,怀揣春心的少女,借了山间微光,更将一片诚恳的真心捧在手中,字斟句酌地递给叶青洲。

“叶青洲,我爱慕你。或许你不知道,风仪之中,并非我们第一次相见。……”

那不是叶青洲第一次听到类似言语。

就算这是唐真岷的女儿,叶青洲也不觉得任何讶异。

只是无趣。

面前是唐忆满面热切,桃红的唇隐隐翕动,一双眼睛又娇又羞。

说的什么已不重要了。

不过是爱慕、钟情、心悦。

叶青洲只是透过她,瞧见林间一片朦胧的影。

那片朦胧的影子里,有她师姐盈盈一笑,于是七寸台上风乍起,桃木剑带起一片粼粼波光。

抑或是枯凰台上,不觉剑刺破天光。

叶青洲忽而好奇,倘若是师姐与自己说那些话呢?

她也会如此心无波澜么?

“呃……叶青洲?”

而眼下,表白心迹的唐忆正在等待回音。

叶青洲于是摆出那抹疏离客套的笑,“抱歉,我不喜欢你。”

像是早就在叶青洲的走神中得到答案,唐忆心里并没有太意外。

但她还是不甚甘心。“你是眼下尚不喜欢我,还是永远不会喜欢我?”

叶青洲垂着眼,神色了了。“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