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似罗艽不过一个彻彻底底的生人,或无足轻重的过客。

叶青洲的目光极快便收回,掠过人群,掷向山道。

待她随着风仪小童大步流星地走开,人群终于又松懈下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又要……”“嘘,小声点儿!还没走远呢!……”…………

罗艽强迫自己抽离方才那份情绪,脑中一个激灵,终于想到仙鹤流苏。

她能用这个,与叶青洲在识海之中传心音!

分明喜出望外,可当右指扶上左腕,罗艽的心却猛然一落。

她本系在腕上的仙鹤流苏不翼而飞。

脖颈、手臂、襟套、袖中……

皆空空如也。

看她浑身摸索,许嘉瑞疑道:“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罗艽抬起脸,面上是许嘉瑞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

许嘉瑞记得,即便彼时凤凰台受小人偷袭,小蕉学子脸上也只有怒,绝无惊慌;而此刻,这学子竟是双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的仙鹤流苏……许,许长老,你曾见过我的仙鹤流苏吗?总系在腕上,偶尔又当剑穗……是拿雪里石刻的……对、对了!它也曾缀上过阿洲……叶长老的长生剑……”

许嘉瑞垂眸掩下心疼,抬手拍拍她肩膀,权作安抚:“不急,不急。慢慢找。我也会替你留意。”

*

风仪山道上,叶青洲双目紧闭,却时不时攥紧拳头。

光洁圆润的指甲在手心划出鲜红的痕。

她本欲给罗艽传话,可声音掷向识海,却皆如石沉深渊。

“在找这个?”

思索间,唐忆的声音忽而响起。

叶青洲抬了眼,循声不咸不淡望去,见紧步跟来的唐忆挥了挥袖子,屏退几位小童。

而唐忆手中,正是一只精巧的仙鹤流苏。

叶青洲神色一凛,五指一伸要将流苏夺来,却是唐忆轻飘飘一躲。

唐忆只笑,“青洲,我不是傻子。”

由冬色覆盖的林间山道,风骤止。

唐忆将仙鹤流苏绕在指间,瞧了几眼,丢给叶青洲。

抬眼时,她看叶青洲的眼神感慨怀念,仿若追忆往昔,语气忆娓娓。“青洲,还记得吗?我也曾爱慕你。”

叶青洲抬手接过流苏,只冷冷道,“我记得拒绝过不止一次。且态度明确。”

她语气冰冷,神色更似结了冰。

唐忆则笑吟吟道,“是呀。”

“只是,我有时也好奇。叶青洲,你这人冰一样冷,心又是石头一般地硬。你家道中落,是三清道人收留了你,但你恨她。你那师姐与你在三清山上也算是挚友,你好像也不怎么待见她你究竟都爱过谁呢?还是只爱你自己?”

“倘若你真的只爱你自己,那也就算了。我曾想,我好歹在你身边百八十年,陪你陪得够久了,就算你对我没什么心思,你的身边也必然要留一个我的位置。”

说到这里,唐忆似是扶了扶鬓角发簪,故作愁态。“可为什么……那个不过在你身边待了短短半载的渔家女,值得你这样上心?”

“每当你看向她,我才晓得,原来你这人笑起来是温的,心也是热的。”

“世间万物刍狗,唯独她给你放在心尖尖上。”

“青洲,你别怪我,我只是替你惋惜。像你这样不问世事的人,才最得修道之高妙,倘若不飞升,那真当是苍天无眼。”唐忆温声细语,转而再道,“你入人间,入尘寰,是不是为了她?”

叶青洲原本心宁如明镜。

可此话落下的那一刻,掌心似有一根针深入,沿着血脉流入体内,敲得她五脏六腑都要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