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一种我说不出的东西,很沉重,仿佛他用一生都无法遗忘,也不知道该如何释怀。
“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害她。为了这件事,我放逐了自己三年。我不敢回来,除了文昭之外,我没跟任何人联系。我希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可是时间不会倒流。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是一场意外,你一定会骂我无耻,但那真的是一场意外……”
无法预料的意外……
凌靖说,事发的那天,他本来一个人在文昭的别墅里喝闷酒。他们两个人家里的钥匙,在对方那里都有备份。
那天他跟父母吵了一架,心情很差,本来想找文昭倒倒苦水,可是文昭不在。碰巧小柔打电话给他,说有一个客户对照片不满意,要求重拍一遍。
他告诉小柔文昭别墅的地址,让她送过来。小柔到了以后,见他一个人在喝闷酒,劝了他几句就想走,是他醉醺醺地拉住了她,本来只想留下她陪着说说话,可小柔误会他别有所图,反抗起来。撕扯中,小柔踩到一个酒瓶,没站稳,从二楼楼梯的围栏那里翻了下去……然后,满地都是血。
“她摔下去的时候,当时就死了吗?”我问。
跟我隔着一道有机玻璃的男人再次露出惊讶的眼神,不只是他,这样的镇定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从开始到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在我脑海里都没有真实感,我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心中没有悲伤和疼痛,只有凄惶和麻木。
或许时至今日,愤怒也好,仇恨也好,早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她一动不动,嘴,鼻子,还有耳朵都流了血,应该是没有呼吸了……”
“你有没有救她?”
“小夏,我当时很乱……”
“一个跟你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人死在眼前,是人都会乱。可是你不一样,你当时很冷静。小柔只给你做了两个月的助理,你或许不知道,她从来不喝酒。你们既然对警察说,她是喝醉后把自己摔死的,她胃里就一定要有酒,你们的假证词才能成立。可是一个死人怎么会喝酒?为了圆谎,她胃里的酒应该是你们用导管灌进去的。我现在只想知道,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你,还是他?”
他看着我,眼神好像看着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
我又问了一遍:“你,还是他?”
凌靖的嘴唇动了动,“是我,这些都是我做的,跟文昭无关。在他回来之前,这些我都做好了,证词我也替他编好了。”
我一声不响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其实没怎么变,还是那个样子君子端方,安然静好,看守所宽大的马甲穿在他身上,居然也像礼服一样妥帖。
这是一个能把任何衣服都穿得像礼服一样的男人,也可以在任何环境下都处之泰然。所以即便杀了人,手上沾着一个无辜女孩子的鲜血,也可以对着死者的家人侃侃而谈。
可是,他怎么做得到?
“我相信你说的,这种事文昭做不出来,他没那种心思。凌靖,你曾经问过我,跟文昭相比,你到底差在哪儿?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你觉得对一个男人来说,除了生命之外,最重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