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文昭去看夏荷,她的命虽然救回来了,可整个人就像没了魂一样,不肯喝水,也不肯吃东西,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好像那里就是她想去的地方。韩棠陪在她身边,脸上还有几道清晰的伤痕,一看就是被指甲抓的。到底是在什么情形下,才能让一个软弱到一心求死的女人,对着自己的丈夫下这样的手?我没法想象。但是同为女人,我从心里可怜她。所以那天趁着文昭和韩棠说话的时候,我小声在她耳边说,‘无论你想做什么,只有活着才行,死了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能让那些伤害我们的人为所欲为,但是首先,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

“她听你的了吗?”凌靖问。

我的眼前浮现出夏荷当时的眼神,她那双空洞而绝望的眼睛如同一片干涸的沙漠,却因为我的这句话,闪动出细微的光,好像微澜的死水。

“她听了,甚至自己坐起来开始吃东西。韩棠虽然不知道我对她说了什么,却对这种情况惊为天人。所以他求我多陪夏荷一会儿,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可文昭不说话,我也没法拒绝他。等两个男人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问她还需不需要吃点什么,她却从床上爬起来,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放她走。你能想象吗?我们才见了两面,她就能放弃尊严来求我这个陌生人,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话。可想而知,她已经绝望到了什么程度。”

凌靖笑了,“你不会只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放她走吧?”

“当然不能。我虽然可怜她,但是我也知道韩棠是什么人。她再怎么悲惨,那也是她自己的事,这趟浑水我根本就不想踩进去。但总不能让她一直跪着,我就对她说,‘你要我帮你,总要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然后她给我看了她的手,她之前一直戴着手套,我们见过的次数也不多,我一直没留意。可就在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那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却被自己最亲的人伤成这样,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凌靖倒了一杯温茶给我,“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接过茶杯,“我想你绝对猜不到。”

不但凌靖猜不到,我当时也猜不到,而当我从夏荷嘴里知道了她身上发生的一切的时候,我这个听众整整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将那段往事消化过来。

在夏荷跟我讲述她的故事之前,其实我在心里已经按最世俗的方式,给他们的故事设定了两个版本:强取豪夺和豪门恩怨。

无外乎是一个眼高于顶的暴烈男子,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男人爱得如痴如醉,奈何人家百般推拒,求而不得之后痛下狠手,强行霸占。

但是当夏荷跟我说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她跟韩棠之间千丝万缕的爱恨纠葛,我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浪漫,而现实远远比我们自以为是的浪漫更加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