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一直生活着的城市,令我人海沉浮,千回百转,几度厌弃,又不得不皈依的城市,竟然这么的美,美到让人心碎的地步。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却从来没有站在这样的高度来俯瞰自己的家乡。它犹如梦中的仙境,又像荒凉的沙漠中幻化出的海市蜃楼,是人们干涸的心底,最强烈的渴望。

我感慨地说:“难怪你父母喜欢这儿,站在这里看下面的城市,的确更漂亮一点。”

我们两个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虽然是酷夏难当,这里却非常凉爽。

凌靖煎了冰箱里的牛排给我吃,我没什么胃口,心口还是闷疼闷疼的,好像憋着一股又厚又重的郁气,压得我喘不过来。

他看我睡不着,就坐在躺椅上跟我一起看城市的灯海,最世俗的繁华,却有种直插入心的美丽。

我看两个人都没睡意,就问了一个纠缠了我一路的问题,“话说回来,你跟韩棠是怎么认识的?”

凌靖说:“事实上,文昭是通过我认识他的。抗日战争的时候,我爷爷和韩棠的爷爷一起合作打过几场战役。后来内战爆发,韩棠的爷爷不想同胞相残,就带着一众随从举家搬迁去了港岛。解放之后,两个老人依然有联系,所以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跟文昭去那边玩,就住在韩棠家里,碰巧韩棠从泰国回来,他们是那时候认识的。我们三个都是同年,他们两个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可能是缘分吧,那两个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朋友。你刚才看到了,如今韩棠跟文昭的关系,比跟我还要好。”

“那你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

凌靖嘴角含笑,“那当然。所以听他们说你两年前竟敢放跑了韩棠的女人,我当时真是吃了一惊。小夏,你的胆子是什么做的?你都不怕死的?”

我看着远方的灯火,叹息道:“不是我胆子大,我是没办法。没有人不怕死,像我这样的人,就更怕死。”

他的声音随着夜风吹过来,“原则上来说,我认为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可是韩棠那个人,我认识他十几年了。说实话,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人。我也从来不认为你是没有底限的人,你只是把自己的底限设定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你知道自己不是神女,不是仙女,不会对着男人哀求几声,或者耍耍个性就能挽回大局,你没那么幼稚。你不会轻易做什么,像你这样谨慎的人一旦做了出格的事,就是有你不得不做理由。”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小夏,那个理由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冒着被韩棠大卸八块的危险,也要放走那个女人。”

“夏荷的情况,他们没跟你说吗?”

“我只知道她是韩棠最爱的女人,自从两年前被你放跑之后,他一直在找她。最近才知道她根本没离开这个城市,这两年一直都躲在城乡结合区的一间平房里。听他跟文昭说,那个房子,还是你替她租的。”

我冷笑一声,“最爱的女人?韩棠是这样说的?他爱个屁!”

或许从旁人的角度来看,韩棠的确是很爱夏荷,但是在我眼里,他的爱一钱不值。

我对凌靖说,在这个世界凡事皆有因,当年让我冒险帮夏荷逃脱的原因,是夏荷的手。

他有点不解,“她的手?”

“夏荷左手是假的,是后按上去的义肢。”

他更加疑惑,“韩棠喜欢一个残障人士?”

我看着他,说出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只手,是被韩棠剁掉的。”

凌靖目光一闪,双眼露出了跟我当年一样的惊诧。

我叹了口气,看着远方不夜的城市,看着那灯火通明的世界,心中的郁气没有纾解,反而更加浓重。

“凌靖,如果你跟我一样不想睡的话,那我就给你讲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