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底子好,又一直保持运动,恢复到之前的健康状态,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小腹上多了一条细长的伤疤,像道裂纹,几乎横贯了她整个腹部。这让恕一很伤感,好好的一个美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不过看她本人浑不在意的样子,他也就释然了。她住院的这段日子,陪在她身边的始终只有恕一,韩棠没有来,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她也没问过,似乎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恕一不明白,他已经在电话里把她的情况清清楚楚地告诉了韩棠,港岛距离这里不过是三个半小时的航程,他为什么不过来看她一眼?他不相信韩棠这么狠心,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他堂哥乱了方寸,也唯有楚夏一个。

他还记得,当韩棠从那次“绑架”事件中脱险之后,外面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有些人需要抚慰,有些问题需要交代,有些人……则应该立刻清肃。

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居然抛开了一切,整整三天没出房门,在一个女人的臂弯里醉生梦死。外面的事都是恕一自己顶着,想起他们这三天的放纵,连他都替他们觉得脸红。

不过恕一理解他们,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劫后重逢更喜悦,比纠结多年的感情终于开花结果更重要?

如今虽说物是人非,可曾经亲密至此的两个人,离别的时候,难道连句“再见”都不说?

或许,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句“再见”。

恕一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楚夏,不自觉地把目光放在她的右手上,想起几天前,他曾经在电话里询问韩棠的一个问题。

他问韩棠:“我们当年是不是弄错了?她说那个人不是她,是她的一个姐妹。”韩棠沉默了足有一分钟,才缓缓开口:“不可能。那些人说得很清楚,当时被他们拖进去的女孩就是她。而且,那天晚上有人用冰锥刺穿了她的右手,包厢的沙发上都是血,有人在外面听到里面有个女孩子叫得惨绝人寰,曾经想要报警,被人制止了。我在她手上见过那个圆形的伤疤,很小,但是还在那里,怎么可能不是她?郑森临死前也交代过,他们那天把她送进医院的时候,人只剩下半条命。因为冰锥创面小,才没伤到重要的筋脉,否则那只手也早就废了。”

这个结果让恕一哑然,好像被一把锤子砸在心上,憋闷得说不出话来,耳朵嗡嗡轰响,整个世界都在悲鸣。

“她……为什么要对文昭那样说?难道是因为这段记忆太痛苦,连她自己都忘了?不知不觉扭曲了?”

韩棠说:“记忆的确不等于真相。可能她真的忘了,也可能是故意说谎。她能骗文昭一次,就能骗他第二次。但无论是哪一种,文昭得到了一个心理上的安慰,她也再次将真相隐瞒,他们求仁得仁了。”

恕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又是那么让人悲伤。然而这一切的不合理,除了用爱来解释,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如果说这件事文昭应该负责,可是当她遭遇那可怕的一切的时候,也正如文昭的母亲所说,文昭甚至还不认识她。所有的悲剧在他们相遇前就已经发生,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相爱了。

隔着十年岁月,他可怜在时光深处初遇的那两个人。如果不是隔着这么多无法挽回的悲剧,他们今天又该是什么样子?

曾经在某个时刻,他们都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却都因为守着那个承诺,让自己活得求死不能。

韩棠在电话另一端黯然道:“是我错了。这世上,有些真相应该大白天下,有些真相则应永远沉默。这个道理我早就应该懂,真相是一把双刃剑,毁了文昭,也差点害了她。”

恕一默默放下电话,在那之后,整整一年没有跟韩棠联系,不是埋怨,不是愤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