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拳套,瞧了我一眼,“你说什么?”

我小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么说,你说得对,我没参加过正规比赛,没上过职业擂台,没拿过半点荣誉,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发言权。”他看着远处的天空,不咸不淡地说:“道歉倒是挺痛快,自我评价也挺中肯。这次又想知道什么?文昭那边的事,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这本事还真不是一天就能练出来的。”

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这人向来得理不饶人,既然道歉,就要准备被他奚落,“这次真没想打听什么,我是诚心向你道歉。每次看到你站在擂台上,都觉得你很不一样。我过去说不出到底为什么,刚才看到你摸着沙袋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了。你跟其他拳手最大的不同,是信仰。因为你不是为了拳酬才去打拳,所以你的信仰特别纯粹。因为心里揣着信仰,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拳迷觉得特别神圣,或许,这就是你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回忆起很多年前,我一个人抱着电脑看完他所有的比赛,那种既激动又崇拜的心情,心里真的有太多的感触。

“就在刚才,我看着你,忽然想起某部电影里的一段对白,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而是不让这个世界改变我们自己。我忽然明白,梦想跟青春无关,因为它属于我们的内心。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唯一不变的,应该是我们心里的东西。不过……这些话,估计也有很多女人对你说过了。”

我抬头看着他,他正动也不动地盯着我,一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像裹了冰霜的曜石。我不由得紧张,韩棠这样看人的时候最瘆人,像一只有思想的豹子,你知道他正在思考,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拱起脊背,露出獠牙,咬你一口。

他哼笑一声,嘴上依旧不饶人,“哄人倒是有一套,冲动起来也没顾忌。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太熟了,就认为自己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能发表意见?什么人都敢教训?”

我没敢吱声,心说,这么多年,我真正顶撞过你也就这么一次,其余哪一次不是被你骂得晕头转向?我知道我当年得罪过你,你心里记恨我,找个理由就想修理我,捉个错处就要训斥我,训得我见到你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这三年你不是一直玩得挺开心?

我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敢这样讲,只得放低嗓音,小声解释道:“我敢说,不是因为我放肆,而是因为我没有功利心。我对你没要求,没野心,没目的。外面的女人都怕你,你的兄弟崇拜你,你身边的人恭维你。但我跟他们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怀的心思也不一样。我的做法可能不对,但出发点是为了你。人有所求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有依赖才会软弱。可目的一旦简单,想法就会纯粹。我是关心则乱,那个比赛你从没输过,真心说……我是怕你输不起。”

他深深看着我,一言不发,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忽然冷笑,讽刺道:“人不大,心思却不少,做事莽撞,倒是挺坦白。你说你是为我好,可我怎么听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刺耳?你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仗着夏荷的面子,知道我不能动你。你的立场又是什么?我用得着你帮我出主意?遇事着急,顾前不顾后,一冲动就得罪人,你以为谁都惯着你?下次出来挡事儿之前先动动脑子,知道自己没本事,就别凡事强出头。有时候不是你怀了好的心思,就能得到好的结果。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不知道你是真蠢,还是没记性。”

我低着头没吭声,心里知道他在借题发挥,这人软硬不吃,似乎说什么都不对。我想起那些恩怨纠结、是非难辨的往事,又是一阵揪心。

他却不依不饶,没好气地说:“就会低头,这三年别的本事没练成,低头倒是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