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尔并不重欲,向来都是由着图耶,如此倒是相安无事了好几个晚上,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双绿眼睛里压抑着狂风暴雨,像挣扎,又像毁灭。

这天图耶起床的时候拉维尔已经上班去了,他睡得晚,在书房忙活到半夜,日上三竿才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洗漱的时候烟黛探了个脑袋进来,用喙啄了下图耶的手,它几天没见到阿佩普,这是来找他要蛋来了。

阿佩普正在图耶的精神图景里自怨自艾呢,它知道自己是个祸害以后就躲着不愿意出来,万念俱灰地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一副恨不得立刻自杀谢罪的倒霉德行。精神体的抑郁情绪过于浓厚,传到图耶这里,甚至让他产生了幻觉,疑心是不是听见了小蛇抽抽哒哒掉眼泪的声音。

娇气的阿佩普这时候可一点都不好哄,图耶拿它没办法,只好对着烟黛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烟黛失落地转过身,耳羽耷拉下来,但还是维持着高贵冷艳的气质,抬头挺胸优雅地踱回落地窗旁边的小垫子旁这个地方阳光很好,是它专属的孵蛋小窝。

这下阿佩普也顾不上难过了,蛇蛋凭空出现,“啪嗒”一声轻响掉在地板上。圆乎乎的椭圆球体追着烟黛滴溜溜滚到客厅的沙发底下,眼巴巴地用脑袋所在的一端朝向灰鹤,又畏手畏脚不敢过去,一颗蛋藏在夹缝里唉声叹气,仿佛哭得更大声了。

目睹了一切的图耶又好气又好笑,他都没怎么样,怎么这小东西倒搞得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也不知道这股神经兮兮的毛病从哪里染上的。阿佩普一直很孩子气,和图耶的性格不怎么像,但他还是头一次觉得这精神体怕不是和别人家的抱错了。

图耶大步走到沙发边,弯腰抠出乳白蛇蛋,顺手丢给烟黛。阿佩普大惊失色,着急忙慌想要钻回精神图景,却被图耶强令禁止,只能蔫巴巴地窝在灰鹤翅膀底下。烟黛朝图耶短促地叫了声表达感谢,然后小心翼翼地去哄丧兮兮的阿佩普。

它不明白为什么小蛇躲它,却还是耐心十足地护住藏进它羽毛里的小东西。漂亮的蓑羽鹤蜷缩在阳光下的毛绒软垫里,修长的颈部往后弯去,长喙细细梳理过羽翼,从里面找出小小一颗阿佩普,姿态温柔又亲昵。

图耶听不见精神体是怎么沟通的,但他能感觉到阿佩普高兴了不少,谁都不爱搭理的烟黛唯独对这条娇气包无微不至,和它主人一模一样。图耶静静看了它们半晌,收回目光推门出去,那样好的拉维尔,叫他怎么放手。

从家里出来他没去东区,而是骑着车熟门熟路地往圣所赶,工作室慢慢走上正轨,他清闲不少,这些天早出晚归,忙的可不只是工作。

图耶拒绝向拉维尔坦诚并不代表漠视自己的身体状况,放在几个月前也许他会不当回事。这种能拖上几年的问题在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在出任务途中的情况下实在无关痛痒,他面对的危险太多,慢性死亡还排不上号。

但现在不同,要是能好好过日子,他也不愿意和拉维尔一起去死,图耶是有点疯,可他脑子又没坏。他想活的时候,谁都别想轻易弄死他,哪怕是这该死的,所谓的“命运”。

图耶之前根据莫什给的线索找到了一部分关于“诅咒”的研究资料,知道了二十多年前的真相。那些东西当然不是全部,莫什没那么好心,他想让图耶体会到等待死亡降临的绝望,绝不会给他任何生的希望。

然而他低估了图耶,也高估了自己,叶纳家族锒铛入狱,家族企业被特勤局全面接手搜查证据,莫什身陷囹圄,早不是掌控一切的操盘手了。图耶不仅拿到了莫什想让他知道的东西,其他所有和贝芙丽有关的文件都被他弄到了手。

特奥多斯囚禁贝芙丽许久,他想从她身上得到续命的办法,图耶也要从这些数据和报告中寻求生机。

圣所占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