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小儿子像是料到他们想法似的,任凭李母下地干活操劳家事,动都不愿动弹,老老实实在娘胎里呆到足月才出来,生产时也意外顺利,李母在家中水缸边舀水,舀着舀着便觉不对羊水破了。李父那边刚把稳婆叫来,这边孩子已经掉下来被李母放在倒空水的木盆里了,只等着来人剪脐带。

取名时本想着叫个无争,大意是不要跟哥哥争抢,长远身子不好,理应受照顾多些。

后来去庙里烧香,路遇一个道士,看过八字之后那人说“李无争”这名不好,即不利他也不利家里,建议争旁带个金,改名为无铮。

所以李铮小时候被叫过一段时间的“李无铮”,等他大了明事理了,才发现自己名字的“玄妙”之处,正巧那会儿家里困难,凑不出钱供俩儿子上私塾,于是便决定不让小儿子读书了,跟村里的玉匠学手艺去吧。

可李铮在学堂里的成绩也是顶好的,他本就对爹娘过于看重他哥而忽视他心生怨怼,得知自己这名字只是爹娘为了不让自己跟哥争抢东西才取的之后,一气之下去官府改了名,去了“无”字。

从此村里人都知道他叫李铮了,也是在那时他逐渐与家里人疏远,成天往外跑,不是去玉匠那,就是跟半大小伙子上山打野鸡,除了伸手要钱,有空闲去山上睡觉也不回家里,变成了爹娘口中的“混不吝”。

他知道他哥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去学堂的日子还没躺在床上的时间多,家里长年熏着苦涩药气,他爹娘劳心劳力,看着确实不容易。

眼不见心不烦,对于他爹娘明里暗里的不公平对待,李铮不愿意计较,他自己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管旁人做甚。

可这回情况不一样。

宁真进门了。

李铮从没主动跟他哥争抢过什么东西,可宁真不一样,他看见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该是他的。

可偏偏他是爹娘给李长远娶的媳妇。

是他的嫂嫂。

*

屋内一片祥和,李母笑声阵阵,正给病情好转的大儿子介绍在他病里给他娶的媳妇儿,还夸宁真容貌好做事利索,把家里打理得干干净净,她和李父满意得不行,准保大儿子也欢喜。

李母叹口气,拉过宁真的手与大儿子的手合在一起,感概道:“这冲喜可算是冲对了,我们长远苦尽甘来,以后就跟真哥儿好好过日子吧。”

宁真躲闪不及时,想抽回手时却失了时机,只好尴尬别扭地低下头,想赶紧逃出这里,又想李铮怎的下山许久了还未回来?

手里触感柔软温热,乍一接触像是扎针一般,蚁走感瞬时传遍全身,一脸病容的李长远呆愣愣地抬头看着美貌却羞涩不敢看他的宁真,心里止不住的泛滥,他这媳妇真好看啊……

李铮咬紧后槽牙立在西屋门口怒目圆睁,恨恨地注视那其乐融融的“小夫妻”,捏着门框的手下了狠劲,掌心里簌簌掉着木屑,差点没给捏碎。

里头的宁真突然发现门口站的李铮,顿时眼睛亮了,用力抽回手后打招呼道:“小叔回来了?”

又低下头对李母交待:“娘,炉子上还煮着药呢,我去瞧瞧别烧干了。”

李母猛地想起来,忙道:“好好,你快去看看。”

得了允许,宁真便快步出来了,路过李铮时跟他打招呼,“小叔,”下一刻顺手接过他手上的小包袱,嘴上毕恭毕敬:“小叔将这个交给我放吧。”

却在手指交错之时,伸出尾指在那宽厚令人安全感倍增的手心里勾了勾,极亲昵地瞪他一眼轻声埋怨:“你怎的才回来啊?你娘这会儿走不开,一会儿记得来厨屋寻我。”

听到这话,李铮的怒火降了些,嫂嫂的心还是系在他身上的。

看人走远了,他才进屋不咸不淡慰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