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居澜问?到这里收刀后退了一步,适当留给他喘息的空间。

“吴知州与嘉隆商行是如何勾结的,你从实招来?,本官许你将功折罪,从轻发落。”

到这份上,胡老六只?好一五一十都招了。吴知州虚抬绢价多征的绢,全?都从明面上抹去,入了商行的私库。后来?再借着采购之名,光明正大地又从商行将赃绢买回来,彻底洗白。采购的两笔巨款,则由商行和?官府私吞。

“不过卑职跟着知州分赃,倒是还发现了一件事……”胡老六说到这,欲言又止,似乎在顾忌什么。

陆居澜道:“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胡老六犹豫片刻,咽了咽口水方才开口:“知州分三成,商行的人分三成,剩下的四?成都让本地漕帮拿去了……”

陆居澜问?:“商行和?本地漕帮什么关系?”

胡老六道:“两边当家说是拜把子,但漕帮实实在在压着商行一头,商行素日里也少不了要给好处打点。卑职偶然有一次撞见过商行的大掌柜和?二?掌柜吵架,漕帮的人要将以后的分成提到五成,说是还要孝敬……”

胡老六没敢明说,抬手指了指天。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样的沉重。

胡老六接着道:“要说让利这回事,大掌柜自然是不肯,二?掌柜反而想让了这一成的好处,息事宁人。”

陆居澜接着问?:“你去商行,是和?谁对接的?”

胡老六道:“一名姓张的主事,叫张曹,他是二?掌柜身边的一把手。”

陆居澜忆起张主事的话,自言自语道:“那个姓张的主事,看上去倒是向着漕帮。”

还招供的都说完之后,胡老六在自己的供词上画了押,陆居澜吩咐那位士兵将他装回麻袋,扔回家里。

“继续看着他,保护他的安危。”

“是。”

士兵扛着麻袋离开后,陆居澜拿着供词回到屋里,又反复看了几遍。

慕怀清静静坐在他身边,等他终于?放下供词后才出?声问?:“你有想法了?”

陆居澜原本冷硬的神色在望向她?的那一刻柔和?下来?:“商行内部并非铁桶一块,可利用他们的利益矛盾策反大掌柜,拿到分赃的实证。无晦以为呢?”

慕怀清点了下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果策反不成,还可利用胡老六逼他反水。”

陆居澜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连后招都想好了,心眼子真不少。”

“陆云程!”慕怀清又惊又恼地捂着额头跳起来?,“你是小孩子吗?老爱捉弄我。”

说实话,陆居澜在某些方面的确有点孩子气,霍澄的顽劣显在外表,他的顽劣藏在内里。尤其在遇到眼前?的人之后,这种偶尔一为之的顽劣便一发不可收拾。

还在书院时,就曾用花苞戳弄她?的鼻子,拎她?发红的耳朵,冬天伸手冰她?脖颈……诸如此类。那时的陆居澜还未意识到,对她?尤为特殊的亲近,会?在当下演变成何等浓烈的爱意。

陆居澜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十足十的正人君子。浓烈的爱意饥肠辘辘,一寸寸咀嚼着他。在那分别的三年里,某些痛苦煎熬的夜晚,他也曾有过无数难以启齿的梦境。

他以为,她?是相思的解药。只?要见到她?,就好了。而真正重逢之后,他才发觉,她?是一切痼疾的源头,喂养他的爱意,让爱意不断生长。

更可悲的是,他能清醒地看见他们之间的鸿沟,一条名为世俗的鸿沟。拥有她?,等同于?折断她?。谁也不会?先跨出?那一步。

他放任自己深陷泥沼,向下沉沦,唯有她?的喜怒哀乐,是这泥沼中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