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你身上脏死了。”
陈乐酩耍赖。
“就不下,你和我一起脏。”
他俩黏黏糊糊地提着螃蟹去厨房收拾,后面汪阳和秦文分吃完超大包煎饼果子,收网开船。
时隔两年猫咪号再次启程,去的还是他们小时候揣着梦想和希望赶赴欧洲的第一站。
那时陈乐酩十岁,哥哥说要带他去一年四季都不会冷的地方。
小孩子贫瘠的脑瓜对这样的地方没有概念,他只知道哥哥怀里是他这一生都不会觉得冷的港湾。
余醉二十岁不到,已是满身伤疤。
他要想办法让弟弟一辈子吃饱穿暖,不被金钱所困,尽管他对未知的前路同样充满惶恐和胆怯。
汪阳刚满十八,留着乌黑的长发,单薄的身影站在风中,行李只有一包糖。
他说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大富大贵,要么横死海上。
余醉问他有钱后想做什么?
他说买糖。
“买一整包糖,我一个人吃,有十颗我就吃十颗,一个渣都不要分给弟弟。”
在他旁边安安静静地坐着个闷头吃面的少年。
秦文只比他大一岁,住在他隔壁,爸爸酗酒把妈妈打跑了,一个人艰难长大。
汪阳撒娇时会叫他小哥,说小哥我们俩组成一个家好不好?
后来汪阳第一次跑船带回的血汗钱被奶奶偷去给两个弟弟交学费,他把奶奶推倒,从家逃出来,正撞上买饭回来的秦文。
秦文拿着两份早餐面问他去哪儿。
他不回答,只是反问:“小哥你要不要我?”
秦文说要。
五分钟后两人手牵手逃出吃人的筒子楼。
汪阳只带了一包糖,秦文拎着两碗面。
他们在日落之前跳上猫咪号,仅有的行李是身旁义无反顾的心脏。
所以说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它把蹒跚学步的孩子推成顶天立地的大人,把被逼到绝境的少年推成英勇无畏的勇士,最后的最后,它又把这些大人和勇士推回最初的起点,推向他们曾经缺失的那么多个春天。
-3-
陈乐酩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菜,余醉站在身后看他。
身上外套弄脏了,余醉帮他脱下来,只留一件宽松的白毛衣,腰后被围裙系带勒住。
余醉很喜欢看弟弟穿毛衣。
柔软的绒絮,柔软的肚皮,柔软的卷毛和望向自己的眼睛,无数次让他想起幼时的冬天,盘在自己脖子上的猫咪。
毛衣领口岔得很大,能看到栗色卷毛下藏着的几枚吻痕。
他手痒,忍不住用指腹去按。
按到疼的地方陈乐酩也不躲,甚至都没有因为疼痛而逃避的条件反射,只是笑嘻嘻地让他轻一点,低头自顾自处理那几只螃蟹。
螃蟹不好弄,他挺有耐心但不怎么专心,咔哧咔哧洗两下就转头看哥哥。
“你怎么样?”
“有没有头疼?”
“脖子疼不疼?”
“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舌根的伤口有没有发炎红肿。”
余醉知道他怕自己看到他做饭再次发病。
“好了,我没事。”
他从后面环住弟弟的腰,在他紧张皱起的鼻尖上亲两下,摩挲人后背的大手轻轻勾到围裙系带,撩起衣摆,摸到那只刻进皮肤里的蝴蝶结。
刚纹上去没几天,刺进肉里的每一针都是红肿的,原本光滑的脊背鼓起一条条微微凸起的纹路。
余醉顺着纹路向上抚摸。
在心里估量:半个背都是伤口。
他猛地阖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