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寂寞”这个词,她突然就领悟到了。

上辈子完全没这方面的困扰,对男子避如蛇蝎。

“平乱战打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回来?”颜心想着。

应该是没打败仗,否则督军府那边会先得到军报,督军和夫人心情不会太好。

她在幽暗的账内,看着后窗,很希望它突然响一下。

然而没有。

快到天亮时候,颜心才迷迷糊糊再次入睡。

她睡得很浅,可乱梦不断。

梦里有个男孩冲她说话。不是她儿子姜至霄,这点她能分得清,因为男孩黑黑瘦瘦的。

男孩似乎讲广城话。

广城的话很难懂,一村一寨又各有方言,言语上繁复至极。

“……跑不掉,他们会把你卖到堂子里去。你跑,阿远姐你快跑,不要管我。”

“不要你理我,你跑!他们不会害我!”

颜心的梦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脑海里总回想那孩子的声音,清晰得像是真实存在的。

颜心很清楚知道,他叫她“阿远姐”,她懂方言的意思,只是不太会说;可在广城方言里,他的发音却是“阿云姐”。

他叫她,阿云姐……

颜心怔了好一会儿。

她和景元钊相识之初,提到颜菀菀的时候,景元钊有次错叫颜心“阿云”。

唐白还问她,有没有去过广城。

颜心还想仔细想想,睡醒后却毫无头绪。有段记忆像是被锁在沉沉的门后面。

那门太重了,推不开。

因为这个梦,颜心早起时精神倦怠,人也懒懒的。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是阴天,湿寒阴冷,小白狗糯米趴在颜心脚边,时不时哼唧几句。

连狗都嫌的天气。

颜心的情绪一样不好。她不出门了,每天都凑在火盆边上,让程嫂翻腾着花样做好吃的。

松香院内时刻被美食的香味充盈着。

转眼到了腊八,督军府果然送了粥。

众人分着吃了,颜心又叫程嫂给五弟妹傅蓉送一份。

程嫂去了。

傅蓉是下午上班,白天都在家补觉,送过去的时候她还没起床。

程嫂坐了一会儿。

姜公馆已经没什么佣人了,整个大庭院内几乎没人走动,只各自维持自己的小院子。

“……听五少奶奶那边的佣人说,大太太生病了。”程嫂回来道。

颜心:“什么病?”

“好像是风寒。但缠绵病榻小半个月了。”程嫂道。

上次颜心故意去刺激她,说她儿子姜云州可能死了。大太太当时没发火,事后去找她哥哥,打听姜云州的下落。

估计是彻底没希望。

快两年了,这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太太的信心逐渐被打垮,一场小风寒就让她起不来床。

她构架在空中的楼阁,被颜心推了下,倒塌了半边。

剩下半边,哪怕她儿子真死了,大太太也会把日子撑下去,她没那么容易被彻底击垮。

颜心:“小姨太太麦秋呢?她回娘家去了,还是继续住在正院?”

程嫂:“她还住在正院。”

颜心没说什么。

小姨太太估计倒戈了。她知道一些秘密,但没关系,她没证据指证颜心什么。

大老爷去世后,小姨太太也许被大太太蛊惑了。当然,肯定是她有私心、有贪念,大太太才可以鼓动她。

人心是不牢靠的,颜心并不失望。

又过了两日,到了张逢春大婚的日子。

还是阴沉沉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