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便停止弹挑琵琶,手习惯性地放在第六品的位置,道:“林琴师,怎么了?”

林慧莞尔:“云姑娘,你以后就叫我慧娘吧。”

云舒抱着琵琶微微一颔首,“云舒不敢,林琴师是南府琵琶圣手,盛名在外,岂是我一个奴婢高攀得上的。”

林慧一听,面上苦笑更甚,“都是贱籍之人,还分高低贵贱吗?”

云舒怔了怔。

南府,说起来是一个用来制作诗歌舞乐,陶冶情操的高雅场所,实际上不过是将罪臣或者战俘家中的女眷及后代纳入乐籍之中,从事相当于戏子性质的工作,与秦楼楚馆没什么两样。

但无论如何,她们伺候的都是官宦名流,几分傲气是有的,云舒万万没想到这位林慧娘竟如此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窘境,全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云舒一时对她生出几分钦佩,肃道:“人的高低贵贱原也不是由金钱地位来划分的,林琴师品行贵重,云舒自当敬重。”

林慧听罢,望着云舒的眼神变了变。

她将怀中的紫檀木画琵琶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双手搭在膝头,温和道:“云姑娘,说实话,我教过百余人弹琵琶,却没遇上姑娘这般不开窍的,一连教了好几天,却连弦都认不清。”

云舒随即低下了头,“我资质愚钝,实在学不会,林琴师别见怪。”

林慧笑笑,“你不笨,只是不想学罢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是会弹琵琶的。”

一语惊人。

云舒表情一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讪笑着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根本不会弹琵琶啊。”

林慧摇摇头,抬手,摸了摸云舒怀里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道:“这把琵琶是世子选的,我将它送给你时,你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位故人。我细心观察,发现你其实是会弹琵琶的,你虽有意隐瞒,但你的肢体动作,下意识的反应却做不得假。”

说着一点云舒的手腕,指尖,大小关节,“云姑娘,你的手要比你的嘴实诚得多。”

云舒内心深受触动,却不愿承认,只一个劲装傻充愣,“是么?我倒没注意这些,约莫只是个巧合吧。”

“你说是巧合,那就是巧合吧。”林慧,道,“要再练一曲吗?”

云舒不免有些犹豫。她知道这是在浪费时间,但文妈妈一直盯着她呢,昨天还找到了她屋里去,问她学得如何了,待薛恒回来能否弹上一曲。

谁知道薛恒多久能回来,真希望他永远不回来。

正于内心之中天人交战着,汐月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边跑边道:“不好了,不好了,云舒姐姐,出大事了!”

她跑得钗环凌乱,十分狼狈,云舒一瞧不免紧张,忙起身道:“出什么事了?汐月,你慢慢说。”

汐月扑进云舒怀里,慌忙之中不忘给林慧行了一礼,后道:“彩环和彩佩起了水疮,老夫人急得不得了,这会儿正往外撵人呢!”

“什么?”

云舒一惊,这水疮便是水痘,传染性极强,很难治愈,听闻三太太的幺儿就是因此病去世的。

事发突然,云舒一时也有些懵,她先对林慧道:“林琴师,你赶紧回去吧,这几日不必来了。”

又对汐月说:“咱们院子里没事吧?”

汐月摇摇头:“文妈妈正查着呢,凡是去过老太太院里的,和彩环彩佩接触过的,都要送出去。”

“送出去?”云舒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看。”

赶忙将林慧送出府后,云舒急匆匆回到了绮竹轩。

一入院门,便看见文妈妈围着面巾,指挥着几个丫鬟往外搬东西,她疾步走了过去,道:“文妈妈,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往外面搬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