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却觉得他刚才的样子是担忧大于惊讶的,他叹息道:“是呀,这位新皇登基后,一心扑在政事上,废寝忘食,对自己过于严苛,反而是损了根本。老夫听说,群臣上折子让他填充后宫,他直接将上折子的大臣冷落了。”
方正清嘴唇嗫嚅着,喉咙竟涌上一股咸腥味,再忍受不住地弯腰咳起来。
“清先生,你没事吧?”
良久,方正清才勉力止住咳嗽,只是手心多了一抹嫣红颜色。
他冲陆仁笑笑,将血色掩住,脸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晕,摇头道:“我没事。”
几乎是一夜未眠。
方正清辗转难眠,闭上眼尽是令人惊心的画面。
长孙玄毫无声息地躺在棺材里,方正清悲恸地哭泣,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嘶哑晕厥。
棺材中的人死一般地寂静。
“阿清……”
有人柔情蜜意地唤方正清,他对上一双黑亮的凤眸。
“朕快要死了,你却连朕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方正清心下一凛,绵密的痛意层层递增,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用撕裂灵魂的声音吼出一个:“不要!”
“先生,做噩梦了?”小柳站在榻边担忧不已,怀中抱着哭醒后要寻方正清的期儿。
方正清暂未从梦中的窒息感中逃脱,浑身都在细细颤抖。
期儿挥舞着小手要求方正清抱他,小柳将他放在榻上,他的小手寻到方正清的手指,牢牢地握住。
婴孩的手软得很,一双葡萄般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盯着人看,方正清的心仿佛被一片羽毛拂过,痒得发酥。
“期儿。”
期儿张扬着双手,嘟着小嘴求抱。
方正清伸手将期儿抱起,软绵绵暖乎乎的身子散发着一股奶香味,让他感到安慰。
但与此同时,一股不安和酸涩席卷而来。
方正清轻拍着期儿的背,一边冲小柳道:“前些日子,有个叫姓庞的大人来过府上,去把他留下的地址找来。”
“好。”
方正清忧虑过重,又咳了一阵,怕传染给期儿,叫奶妈将人抱下去了。
他撑着身子下了榻,给庞新写了信。
虽说关心则乱,但方正清与长孙玄相处了这么长时日,深知他为人深谋远虑,若说这是一场诱他出面的局,也未可知。
方正清自嘲地笑笑,眼下泪痣随之微动,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停地自言:“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曾当着众神祗的面许过愿望,要长孙玄长乐无忧。
他不会出事的。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等到旁新的回信,倒是先等到了另一件事。
安阳王进京了。
按照大周惯例,诸王无诏不得入京。
新皇刚登基半年,正是根基不稳,急欲稳定各方势力的时候,在这个紧要关头将一位颇有建树的地方王侯召入宫……
其中深意,不明而喻。
方正清每日心急如焚,又要殚心竭虑地管理书院之事,不过数日,身子便消瘦了一圈。
三日后,方正清等来了庞新。
庞新见他形销骨立,一时沉默。
他原以为,离开了长孙玄的方正清一定过得很好,眼下情况,却不容得他再自欺欺人。
长孙玄和方正清二人,分明是两处相思,各自憔悴。
“丞相大人。”庞新恭恭敬敬地拱手。
方正清笑了笑,道:“你回信就好,又何必亲自前来?”
“大人莫要惊慌,我辞官后,行踪一向不定,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