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个小小的玉瓶看了良久,直到听见外面鸟雀惊林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他身上的伤疤早就结了痂,不疼了。

灵药和一般的草药不同,像是被收在玉瓶里的云雾,缓缓溢出后沉淀在他的伤口处,只让人觉出一片冰凉。

幼时外祖教他读书明理,曾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就算再苦再累再疼再难熬,他也要咬着牙挺过去,不能让人当他是个软弱的废物。

后来外祖不在了,无人再要求他诸事忍耐,他们反而乐意看他因痛苦而求饶,因屈辱而落泪,当他奄奄一息地倒在看台上时,竟能听到满堂喝彩。

而那些所谓的良善之辈,也只会在笼子前驻足叹息,道一声“可怜”。

从来没有人愿意问他疼不疼,更没人会把他的伤当做要紧事,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忘了这些陈年旧疤。

玉瓶在月下反折出些许光亮。

晏深仰面躺在了竹床上,又想起了今日恰巧听到的那句唱词。

“解舞腰肢娇又软,似垂柳在晚风前。”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手指不禁握紧了灵药瓶,微微弯了唇。

*

“阿深。”

山巅悬着一轮圆月。

四季花树掩映着那汪泉水,女子散落着长发趴在泉水边,柔媚地唤着:“阿深。”

少年背对着泉水,跪在月下,从袖口露出的一小截小臂上有一些新添的鞭伤。

晏深站在树下,看着那个垂着头的自己,不禁握紧了拳头。

“你过来抱抱我……”女子难得有这样软弱的一面,她从来都是强硬的、冷漠的,虽然和他做着天底下最亲密的事,眼眸里却只有嘲弄和调笑,仿佛他只是一件可以令她修为精进的工具,一只她随手养来解闷的爱宠,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在发觉到他有想要离开的念头时,她能够毫不留情地用法咒将他禁锢在木屋中,拿沾了水的鞭子抽打他身上的旧疤。

像极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