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绮微这才抬头,眼中无风无雪,只静静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不必。」
侍女一怔,连忙应声:「是。」
她退下时不敢多言,心中却纳闷新娘子不进主屋洞房,也没丫鬟陪嫁,却独自住进了将军府最冷清的绣云院。
更怪的是,这院子下午才仓促整理,府中记录上多年未曾有人居住。
据老仆说,绣云院原为前朝镇南将军之女短暂借住之所,后来闹出风波,便一直空著,府中流言道此院冷硬不祥,少有人敢近。
如今除了这位新夫人,竟连值守的嬷嬷都尚未安排妥当。
她没见过这种成亲法,连将军府里的婆子们都不敢多提一句。
施绮微坐在妆台前,静静凝视铜镜中的自己。
绣云院,是她自己选的。
她路过庭中,看见一株老梅,盛雪下开得最盛,却冷寂无人问。
这样清静的地方,最适合藏人、藏心。
红妆已卸,耳垂仍有微红,身上留有嫁衣长时束缚的痕。
她不说话,只抬手摸了摸锁骨间那道细痕,像在确认什么,也像在掩去什么。
良久,她自妆台底座拉出一物那柄匕首,细薄如鲤鱼背,尚带隐藏机关的绫丝。
那刀是数日前趁蕊王府嫁妆清点时,她亲自藏在妆台。
「这东西沉,漆也没干,妳真要挑它?」阿荷当时这么问,语气不耐。
施绮微只回一句:「蕊王吩咐,要我自己挑。」
阿荷脸色一变,不再言语,转身吩咐人装箱。
她未信黄衡之会容她携刀,便早藏了一把在此。
不是为杀人,只是为心安。
那是一种静默的抵抗,是她用来告诉自己,尚握有一线选择权。
她看了它一眼,无声地笑了下,把它重新藏回了妆台底下。
那笑中带著几分释然,也有几分说不出口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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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起,夜色深沉。
主屋内,红烛仍冷,烛芯未点,静静立在案上,仿佛从未有人真正进入这场婚事。
黄衡之立于灯影之侧,手中袖口灰烬未拂,只淡淡望著烛座出神。
心中一声冷笑这门婚,他未拒,却也未真迎。
对他而言,娶她是局势中的一手,但这场局若真开局,连他也不知会落子何方。
他唇线微沉,脑中回荡的,是那句「你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什么没跪?」
她没跪。
不是只为婚礼的虚礼,而是针对整场棋局的拒绝与宣告。
她进门时,那一身嫁衣不似喜服,更像战衣。
肩骨削瘦,眼神清冷,那不是十八岁少女该有的神情。
她的沉静,让他分外警觉。
十岁的差距,看似不远,却像隔了两场战争。
他上战场时,她才四岁,还在玩木偶。
这十余年,他踏遍疆场,她一步一步走进局中。
她出嫁当日无惧风沙,步步稳行;袖中藏刀,面不改色。
如今她十八,正是蕊王可控、可掷出的年岁。
他无从辨别,她究竟是被推来的棋子,还是藏锋的剑。
但若是,不能信;若不是,那她本身便是牺牲。
他扶住眉心,脑海中却浮现红影一闪
春门风大,嫁衣裙角猎猎如焰。
她行走稳匀,长发掠面,眼中无惧,宛若祀战女神临阵而至。
入马车那瞬,红纱轻扬,他才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的五官不算柔顺,却精致得近乎凌厉,眉梢眼角带锋,细看时却又